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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军忍不住,开始总攻了。”桓温从偏将手中拿起自己的枪,重新跨上战马,“生死在此一役,告诉兄弟们,杀一个不赔本,杀两个算赚的”
他身旁的将士们哄然应下,每个人的脸上都浮现出了一种赴死的狂热。
“你们没有军职在身,能跑就跑吧,在这陪葬也没什么意思。”桓温在马上看下来,对谢道韫笑着道:“要是有心,来年的今天在我坟前洒上一杯酒便是。不过听说谢家小娘子的文采最是出众,若是再附加悼文一篇,那我桓温这辈子也值了”
桓温笑的潇洒,深紫色的眸子透着幽深幽深的光。他说罢便再不多言,一夹马腹便径直向着敌阵冲去。他身后跟着十数名晋军将领,马蹄踏沙,沙中染血。
晋军众人的脸上开始浮现出绝望的神情,但当桓温的军令传下,又当他身先士卒之后,这些人的表情就渐渐转变成了一股掘狠。没有人想死,但既然死亡已经无法避免,倒不如死的壮烈一些,即便日后再也无人能够找到自己的尸骨,最起码,自己在生前也杀了个痛快淋漓。
喊声开始呼啸,一时如风。旌旗开始猎猎,狂卷如云。血液开始泼洒,轻薄如雨。生命开始流逝,消失如雪。
谁的战甲被鲜血反复刷洗的发亮?谁的战袍在纵马翻覆后千疮百孔?谁的长枪在一骑当千后壮烈断折?谁的头颅在离开身体后望着家乡?
一篇悼文么……
谢道韫迈前一步,看着前方桓温在人群中激战的身影,用内力催发着声音,高声吟道:“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
声音清亮,传遍整个战场。
正文 第五十九章 他在山岗上吹笛
“有时候就在想,如果我如今经历的这些其实都不过是梦幻,那我又该如何是好。”
那时候,男子优雅的拿着高脚杯,八二年的红酒在杯中轻轻的摇曳着,在熏黄的灯光下,流淌的如同柴小协般的优雅。
性感的爵士乐在空气中萦绕,不同女子身上带着不同的香水味,或浅淡或浓艳的眼影在眼前走马观花着,不同样式的高跟鞋,不时的在落地窗上映出淡淡的影。
男士们竭力的表现着自己的优雅,轻轻颔首,微笑着为女士们开门。轻声询问,打个响指为女伴叫上一杯玛格丽特。眼前的一切似乎如同放慢了速度的电影,一次微笑、一次挑眉间都带着别有风情的韵味。
与地下那样洋溢着汗水味与摇滚乐的酒吧相同的是,这个场间的人也都在人群中慢慢寻觅着自己的猎物,只等自己见到某个今夜的归属,便依旧优雅、面带微笑的向着那人走去。
谢清已经不知经历过多少这样的场面,如何引起既定目标的注意,对她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的问题。因为她早就将手头的资料研究的彻彻底底,比方说这名圈子里最出名的花花公子对什么样的女孩感兴趣,女孩什么样的动作与撩拨又是他最无法抗拒的。
经过专业人士的调查,这样的事情当然很容易被知道。而经过谢清这种专业人士的手段,自然也很容易让这种大少爷上钩。
“不过是一个花花公子罢了。”毫不意外的听见身后男子的声音,谢清在心中嗤之以鼻……
简单的欲擒故纵,老套的意外与英雄救美。某些人有心的勾织着这样的戏码,有些人无意的闯入这花田之间。
公司的内部资料一点一点的被谢清弄到手,传回总部,只是这速度却渐渐的慢了下来。因为任务做完的话,自己就会离开,然后永远都不会再回头,永远都不会再拥有如今的身份。
生命这种东西,总是让人企盼着一丝贪婪,就像当时的谢清,明知不可以,却偏偏有些沉浸。
那是某个初春的夜,四周还洋溢着微暖的风,他约她来到早已空无一人的海边,告诉她,如果按照古人的说法,今天这时候叫做上巳节,互相泼泼河水,便会保佑沾水之人一年之中百病不侵。不过可惜咱们这里没有河,只有海,所以只能请她来观海,踏浪。
海风有些大,带着微咸的味道,吹在发梢上然后再不急不躁的荡漾开,就像是陷入爱情的两颗年轻的心,若即若离。
她不知原来资料里的东西也有可能是虚假的,不是因为专业人士的能力有问题,而是某些人,一直都活在花花公子的虚假里。
他也从不知原来真的有人能够叩开他的心房,让他忽然想不顾一切的撕开曾经肆意营造出的那张面具,活生生的站到她面前。
二人都在沙滩上低着头,夜里的星被海风吹的一闪一闪。对岸的港口有灯塔,细长的光线极有韵律的在黑夜里画着圆。潮汐的声音在耳边,呼应着某些年轻的心跳,偶尔对视的眼眸里,都会带些深藏不住的光芒。
“有时候就在想,如果我如今经历的这些其实都不过是梦幻,那我又该如何是好。”
那时的他又重新问出这句话,比之于第一次毫无感情的搭讪,这一次却显得有些怅然若失。
她忽然很想张开口说些真心的话,但理智告诉她,什么都不要提。
“海风有些凉。”她紧了紧身上的衣,低头去看自己陷入沙滩中的脚尖,轻轻的将话题转开。
“那就回去。”他也毫不在意,真真假假的保持着少爷公子们应有的优雅,将外衣脱下,搭上她的肩。
月从云层中挣脱而出,不知为何,那朦胧的样子似乎带了些不可言喻的忧伤。它照在她的侧脸上,让额前的发丝在她眸中落下阴影,显得她的眼眸更加深沉。它照在他的侧脸上,让漂亮的面颊显出了光暗的交织,嘴角那抹微笑中似乎有些悲伤的味道。
又或者,那种味道,只是海的腥咸。
“一千多年前的今天,书圣王羲之写下了《兰亭集序》。”趁着还没走到司机等待着的车前,他开始说着没有韵味的情话。
“哦。”她心不在焉的回应着,“那是一千多少年前呢?”
“明知我是个纨绔子弟,在学校除了泡妞外什么都没学会的,竟然还来考校我这种东西。”他摇头笑了笑,笑容在月光下带着摄人心魄的美,“不过魏晋南北的几百年间,我最喜欢的人物其实是刘琨,一曲胡笳救孤城,这是何等的境界。”
“刘琨?闻鸡起舞的那位?”
“嗯,何意百炼钢,化为绕指柔的那位。”
“……那你现在有事儿没事儿的吹笛子,还吹得那么落寞,是为了以后传回西晋,代替刘琨一曲胡笳救孤城?”
“不,救孤城有什么意思?”他笑着理了理自己的衣领,“我准备向司马相如那样,一曲笛挑谁家淑。”
……
……
“不过一时儿戏,谁曾想,倒是一语成谶。”
站在山岗上的郗超看了看山下的局势,又低头自嘲着喃喃念着,开始有些温柔的擦拭起那根秋水笛来。
“你若是对我无意,为何偏要赢了这秋水笛来?你要是对我无心,为何用它吹得第一支曲,便是我前世最爱的如忆玉儿曲。”郗超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抚摸过每个笛孔,那清凉的触感从指尖慢慢的渗透到心间,温润中透着一丝遗世独立的清醒。
“如果不是之前回了谢府,若不是我在你房中不小心摔落这秋水笛,若不是玄儿他一五一十的将小时的事情都说与我听,你又想将这事情,瞒于我多久?”郗超用极轻的声音自言自语着,吹拂过山岗的风带不走分毫。只是他这样说着,却忘了当时自己回到谢府时,是多么的失魂落魄,又是如何下意识的走到了谢道韫的卧房,如何因为头晕而止不住身体的轻晃,这才摔落了那根一直挂在墙上的秋水笛。
那时隔壁的谢玄刚好听到了这边的声音,以为是阿姐回来了,急不可耐的跑来看,却发现面色苍白的郗超正拿着那根秋水笛,呆呆的看着。
玄儿自然不晓得昨夜发生的全部事情,只是看着郗超满脸疲色,便劝着他去歇息。顺手拿过了秋水笛,检验后发现并没有摔坏,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随意的说起阿姐对它的重视来。
玄儿说着,郗超听着。前者说起那首如忆玉儿曲的美妙之处,后者的面色却越来越苍白。直到某个时候,郗超毫无预兆的一把抢过谢玄手中的秋水笛,出府而去。
两个时辰后,他到了这里,站在山岗上,下面是满是尸体的战场。
他强撑着想吐的冲动,目光颤抖着想要从人群中找寻到她的踪迹,就像当年在那场注定的酒会之上,注定寻找到她。
但是他找不到,只有看向下方的目光变得越来越模糊,握着秋水笛的手越来越颤抖,那颗原本跳动着的心越来越疼痛,疼痛到有些麻木。
抬头看天,日已中天。从昨夜到如今,桓温手下这三千将士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