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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种满是血腥气的壮士断腕场景,恐怕也只适合自己的那位师父,前世的谢清不行,这一世的谢道韫更不行。
这一世的她有了太多的感情牵绊,每一个与她说过话的人都成了她生命中的一部分,不像上一世,她可以化身千万在世界中行走,随随便便的融入某个圈子,又潇潇洒洒的不带走一片云彩的离开,仿若幽灵。
这一世她要关心的人太多,她要保护的人太多。亲人也分亲疏之别,可问题是,梅三郎挑选的对象,竟然是自己最为关心的人之一。
初听这个消息的时候,谢道韫的骨子里满是冷意。不是怕,而是她骨子里酝酿着十分浓厚的杀气。但她终究平静了下来,为了谢玄,也为了她自己。
虽然不受人威胁的信念是铭刻在骨子里的,但理智还是告诉她,不论怎么说,还是留着梅三郎的命比较好。她仍是有些寄希望于葛师的高明医术,寄希望于梅三郎的忽然醒悟,虽然机会有些渺茫。
“不歇了。咱们快些赶路,等到了桓温那里确认米粮无误,然后再歇不迟。”谢道韫起身将水袋系在了马背上,而后便翻身上马。四周的兵士见状,便也都收了手头的事,重新跨上马来。
岳山知道自己拗不过谢道韫,便也不再多说,随她去了,只想着到了前面的村子之后,多少弄些好吃食出来。一个士族的小娘子,跟他们一起吃硬干粮,实在不是那么一回事。
谢道韫的马本就是千里良驹,虽然前夜跟着她奔波了一整夜,但如今仍旧精神着,甚至对于久违的跑马有些欣喜,撒欢的跑着。
若是往年踏青,这一处的景致当是极好的。可惜如今正值饥荒之年,满眼望去却是不见分毫绿意,远山都是光秃秃的黄色,只有河流的流动还有那么分毫的生气。
地上的草根早已被人挖的干净,连马儿想吃些东西都很难找得到。好在岳山临行之前已经猜到了此点,便吩咐着众人多拿些干粮,之前休息的时候,便就着河水喂马吃了。
满目皆是荒凉色,谢道韫看着眼前,便忽然想起那“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的句子来。心中有些感慨,谢道韫一夹马腹,纵马去了。
众马匹的脚程快,十里地也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
远远瞧见那村子,众人就仿似在沙漠中久行的人看到绿洲一般,有些兴奋的往那边行去。虽然谢道韫一直急着前行,但磨刀不误砍柴工,去村落中买些吃食之类的事情是必然要做的,倒也没有阻止的道理。
只是众人刚刚行至村口,却意识到了几分不寻常来。往日那派生机盎然的小农风致早已不在,没有人来村口打水,也没有从外面耕田归来的大爷坐在井旁拿着草帽扇风。满目尽揽着便是断臂残换,倒像是谁将整个村子生吞活剥了去,内脏已然一空,只留下一个光秃秃毫无生气的躯壳来,被人扔在大地上,伤痕累累。
谢道韫一行人终于明白了什么,牵了马缰在村口停住,不再进村。
还有什么好进的呢?往日那些与自己打着招呼的村民早已不知所踪,甚至都很有可能已经不在一个世界上。物也非、人也非,故地重游又何必。
“走吧。”谢道韫看了眼天空,南边是刚刚有了些碧蓝色的天空,北边却是乌云层层。
……
……
又向着北边吴郡的方向走了半日,入目之景越来越悲怆,谢道韫一行人也越来越沉默。
她忽然想起几年前远去建邺时沿途看到的景致,所谓江北江南,国土他乡,如今竟也是一样的凄凉了。只是不由得为这时的百姓叹惋,天不仁兮降乱离,可如今这乱世不过刚刚开始而已。而后还有将近三百载的乱世纷争,这已然伤痕累累的土地,又怎堪载如此沉重之负担?
若是以一己之力平了这天下纷争,还百姓一个天下太平……一念至此,谢道韫不由得哑然失笑,心想,自己什么时候竟变得如此悲天悯人了?
一路上又见得不少面黄肌瘦的流民,每每与其对视,谢道韫都会被那空洞无望的眼神弄得心惊。遇到落单的可怜人,身后的士兵们好心的将手中的干粮分与他们,但若是见到大队灾民,他们也只能敬而远之了。因为即便走的远远的,这些人偶尔看向自己一行人的目光中,都满是看到了食物的兴奋。
路边有野狗在抢夺几块腐肉,众人隔着老远,却能隐约瞧见那腐肉之上,还附着一块褪了色的衣角。终于有人经不住开始呕吐,下马蹲到路边,干呕起来。
这唯一有些生命迹象的声音立刻惊动了那对难民,他们下意识的回头来看谢道韫一行人,目光中的空洞与迷茫很快就转化成了一种贪婪。
马儿们被这种莫名的气息惊得向后退却,一名士兵皱着眉头,想要从怀中将干粮取出来,分与这些人,但很快的被谢道韫反手止住。任谁都明白,如今她们身上所携带的粮食根本不够这些难民分的,而这些难民看上的,也不是他们手里的粮,而是他们的马,甚至他们的人。
终于有人在贪婪的驱使下向前迈了一步,他看着那个正在地上干呕的士兵,竟下意识的流出了口水。一人动,后面的人便也开始跟着动,只是他们的动作是如此的缓慢别扭,看起来倒活像是一队僵尸,而不是人。
谢道韫皱了皱眉头,知道此地再不能久留。她向岳山使了个眼色,岳山会意,驾着马匹轻声行至那仍在干呕的士兵身边,用充满了威严的目光示意他上马。
直到这时,这士兵才发现了那些难民的动作与目光,只觉得自己全身上下的汗毛都已经直立起来,脊梁骨嗖嗖的冒着冷气。他咽了一口干沫,不敢大意,慢慢的转身,军靴踏在满是泥土的地面上,发出倾轧的声音。他强自控制着已经发抖的双腿,拉起缰绳,翻身上马,却一脚踩空,啪的一声摔下马来。
马儿嘶鸣,难民受惊,站在原地怔了怔。但很快的,他们便似乎确定了这个食物的确是有可能被吃进口的,立马便兴奋了起来,不再如同僵尸一般慢吞吞的挪动,而是大睁着满是贪婪之色的眼,就那样冲上前来。
摔在地上的士兵开始着急,想要再翻身上马,却无论如何都爬不起来。难民的脚步们越来越近,士兵不由自主的开始想象自己被他们生吃活吞的场景,身子渐渐战栗起来。
就在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之时,他却发现自己的身子被人拎了起来,重新扔到了马背之上。混乱之中定睛一看,却是岳山自己下了马,才将自己置于马背,可是这样,岳山便又陷入了险地。
岳山没有说话,脸上也没有什么惊惧之色。他只是冷着脸狠狠的拍了那士兵身下马儿的屁股,马儿吃痛,带着那士兵远远跑开。
与此同时,清亮的鞭声响了起来,岳山寻声去瞧,便见谢道韫腰脊笔直的坐在马背上,手上的鞭稍甩下了点滴血迹,在阳光下颜色正浓。
第五十二章 鞭声三响,一骑当先
“怎么也想不到,会是你出城来迎我。”
“怎么也想不到,会是你亲自押运。”
桓温与谢道韫策马并行,前方自有开路的将士,军士虽然多数骑马,但因为运粮车行缓慢的缘故,只是慢悠悠的向前挪动着,尤其是桓温,竟生生走出了信马由缰的味道。
只可惜如今的天气并不太好,否则怕是会有些郊游的味道。
从昨夜起,单纯的雨水便夹杂了大风在其中,打的大地酣畅淋漓。偏生过了整整一晚,这雨却不见一点收敛的迹象,反而越下越大起来。
瓢泼般的雨水洗刷在桓温的衣甲上,将玄色的盔甲镀上了一层锃亮的光,隐约间带着常人难以企及的气势。谢道韫不知从何处弄了一身斗笠,但风雨太大,她身上的衣衫多少被打湿了些,如今又没有什么可以更换的衣服,只能湿漉漉的挺着。但这样的谢道韫看起来并不让人觉得狼狈,她的腰脊还是笔直的挺着,大大的帽檐下,目光一直直视着前方,给人一种坚定沉稳的感觉。
“城内就缺粮缺到这个程度?连你一个女子都要抛头露面的搭把手?”桓温眯着眼睛看了看头顶上扔没有散去迹象的乌云,沉声问道。
雨声掩盖了天地间大部分的声响,桓温说话的声音虽不小,但如今也只有他身旁的谢道韫才能听得清楚。后者歪头盯着桓温看了看,确定了对方的确不是在明知故问,便回答道:“会稽王在府邸中被刺杀、城内城外民众暴*,你说缺粮缺到了什么程度?再说,你之前连让我做幕僚的心思都敢有,还会在乎什么抛头露面?”
“那王爷他?”桓温闻言,深紫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寒意,眉头皱了皱。
“受了些小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