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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那位杀猪的说海涛天在这里,那也就说明,今夜城内混乱的根源在这里。解决掉这里,再控制混乱,必然会容易很多。
明面上的东西有郗超在做,剩下的东西,就由自己动手吧。只希望他海涛天不要太过胆小,不要一听说自己的指挥部位置被暴露,就立马人仰马翻、屁滚尿流的逃跑才是。
事实上,海涛天确实没有让谢道韫失望。
如今的上善观已经被粮帮的人马层层护住,谢道韫一人一马在夜色中出现时,粮帮帮众就都亮出了刀刃,似乎是准备来一场恶战。
谢道韫微微冷笑,她敢独身闯虎穴,那就说明她根本就没有把这些老虎当做一回事。
反手摸出了一直在右小腿固定的军刺,谢道韫准备绕过这层敌人,直接踩着马背,翻墙进去。
但她的想法并没有实施,因为在粮帮帮众认出她来的时候,所有人便都收了兵器,也将身上的戾气收敛了起来。
看着敌人忽然变成了友人的架势,谢道韫微微挑眉。
“小娘子,我们海当家正在里面等候。”有人走上前来,向着谢道韫抱拳。
目光缓缓的扫过整个场面,又在脑中回忆了一下上善观的布局,谢道韫在一瞬间便想到了三条退路。留下了退路,便是刀山火海也闯得了。
微微点头,谢道韫也懒得多说,直接一夹马腹,就让马儿徐步走进了破败不堪的上善观中。
内力被运起,谢道韫将六识缓缓的展开,再借助着前世训练出的对危险的敏锐感,她很快就探查到了观中隐藏危险的区域,并对方才策划好的三条退路做了轻微的改动。
前世的她一直被师傅教育着要惜命,这不是因为她师傅心软,而是因为谢清这种人,早已是百万中无一的特工,若是因为某个任务而丧生,那就太过不值得了。所以,莽撞这种词汇,永远不会出现在谢道韫的身上。即便是如今这样的孤军深入,对于她来说,全局也早已掌握在了手中。
她如今只是有些奇怪,海涛天到底是打的什么算盘。他这样面对自己,若是自己一怒之下将他杀了,他又能有什么反抗之力?
穿过层层防护,谢道韫面色不变的走进了这座废弃的上善观中。
身边的粮帮帮众有很多人并不认识她,但并不妨碍他们对于谢道韫的赞叹。一个女子,竟然敢独身入虎穴,甚至还面色不改,脚步不乱,这是什么样的境界?他们自付做不到,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他们都做不到。
观中大殿的门并没有关上,观内的事物,谢道韫从这个角度就可以一览无遗。没有人埋伏,没有人虎视眈眈,只有海涛天正在深思着对身边人下着命令,然后冲着自己点头示意。
一切就像是再平常不过的场景,若是换一个背景,身旁众人换一件衣服,那这场面更像是某个公司工作中的状态,而海涛天便是正在忙的某位经理。
谢道韫走入这座上善观经理室,立在离海涛天三步远的地方,微笑。
“就像我说的,一定要乱。米粮铺砸完了就砸别的铺子,决不能让城内平静下来。别直接和官府的人起冲突,猫捉老鼠的游戏,咱们可以逗着猫玩玩。”海涛天对身旁的手下吩咐着工作,“好了,你去吧。”
那人抱拳应下,同样有些疑惑的看了谢道韫一眼,也不敢多问,便径直离开。
但他的步伐并没有迈出多远,因为在他与谢道韫擦身而过的时候,后者便陡然动了手。右腿侧踢横扫而出,又以极快的动作收回,由始至终,她的双眼一直都看着海涛天,嘴角带着隐隐约约的笑意。
可粮帮那位授命之人却没有那么幸运,他被突如其来又极为暴戾的一脚踢中了胸口,竟然直接倒飞出去,撞到了大殿上的梁柱,噗的吐出一口鲜血来。
看到这一幕的粮帮帮众无不目瞪口呆,惊骇了两秒钟之后,这才有人意识到应该拔刀对敌。可敌人又是谁呢?是施施然站在中间,面带微笑的女子?可是,在场的众人没有任何一个人看到她的出手,他们只看到自家那位兄弟斜飞而出,而中间的那位女子,只是裙角晃了晃而已。
刀已在手,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出手上前。他们疑惑的对视,眼中满是不解。
海涛天摇头苦笑,先让众人扶着那伤者退下,又叹气着对谢道韫道:“小娘子,是真心不让我们做这笔生意了?”
“你们这笔生意跟我谢家的利益有冲突,我又不是死人,自然没有坐视不理的道理。”谢道韫轻笑着回答。
海涛天叹息一声,又冲着观内的粮帮众人挥手,示意他们退出去。
“海当家……”有人担心他的安全,迟疑着不肯退却,被海涛天冷冷的一扫,便也不甘心的转身离开。
没过多久,上善观里就恢复了原本应该有的平静,断壁残垣,也在青灯之下显露出几分萧瑟来。
正文 第四十八章 口舌之争
“你是狂妄到认为我杀不了你,还是你真的想做个死人?”
青灯之下却无古佛,只有上清尊神的石像立在那里。谢道韫伸手拢了拢额前的碎发,直视着海涛天的双眼,轻轻的说着。
“我之所以大大方方的放你进来,是因为我知道,就算派再多的人拦也拦不住你。”海涛天苦笑着摇头,“人手总要用在又用的地方,若是这样让他们死了,未免太可惜了。再说,小娘子想找的人是我,依小娘子的性子,若是找不到我,又不知要将我这粮帮闹成一副什么模样了。小娘子也知道,帮主身子不好,我们下边这些人,又不能总让他操心。更何况,我们帮主这病,还需要小娘子费心不是?”
谢道韫闻言不由得冷笑道:“你也知道你们帮主身子不好,需要我来费心?呵,你们倒是做了件极好的买卖,一面给我谢家的人下毒,一面又得让我给你们帮主治病?你觉着我谢道韫是蠢笨到了什么程度,事到如今,还要由着你们摆布么?”
海涛天微露尴尬之色,他摸了摸鼻子,语气了软下来:“小娘子,您也知道我们帮主的身子。他这病是从小落下来的,整日整日的病着,平日里也不爱见人,这多少脾气就有些跟常人不同。更何况他身上还有大仇未报,我身为下属,若是不能帮着帮主完成这个心愿,却是死也不会瞑目的了。我们帮主,其实一直是不想与小娘子你为敌的……虽然帮主嘴上不说,但是小的在帮主身边多年,有些事情总是看的清楚。帮主很少笑,更加很少会在别人的面前放松。可是……可是,帮主跟小娘子你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不同的。”
谢道韫微蹙了眉尖,偏了头冷笑道:“那又如何?难不成他对我有意,我就一定要对他有情么?再者,你说的还真没错。我瞧你们帮主就是病的时间太久了,脑袋锈住了。报仇报到他这个地步,还叫什么报仇?他和顾家有仇,和慕容家有仇,那就大大方方、光明磊落的去杀人啊?这翻云覆雨、唯恐天下不乱的弄出这些事端来,又是做什么?你说你在他身边多年,熟悉他的脾性,难道你就没发现,他由始至终只是借着报仇的名头,一直想要得到的,实际上是天下的权势么?”
海涛天哑然,被谢道韫说的面色有些发红。他沉默了半晌,方有些闷闷的沉声道:“他喜欢做什么,我帮他就是……”
“他要做的事情,是会让这天下四分五裂的事情。他要做的事情,是要天下万民流离失所的事情。”谢道韫冷冷的道:“我这人本没有什么家国天下之念,但这些年见到的太多,也不免感慨起来。死人我见过的不少,亲自动手杀的也不少。但那都是有数的,是用两只手就能比划出来的。可你那帮主要做的,却是要整个天下都动荡的事情。不说别的,单说眼前。这会稽的官仓,是你们早年前就安排着挖空的吧?城门没关之前,城中那些流民饿殍,你也是亲眼见过的吧?你有没有想过,这些事情,那些人的死,实际上都是与你们脱不开干系的。为了一个利字,善杀生灵以万计,你们这颗心,真不知是用什么做成的”
海涛天面色有些发白,心理防线明显有了些松动,他张了张口,犹自强辩道:“小娘子慈悲心肠,自然是看不惯这生灵涂炭的。没错,会稽官仓的事情是我亲自接手的。可是在下在这里说一句实话,就算我不动手,那官仓里的存粮,也多是空壳稻谷、麸皮稻草,真正的能入口的粮食又有多少?就算是我一分不动,整个会稽的存粮也绝不够百姓和流民撑上十天。可是朝廷的援助又何时能到呢?如今这大晋朝哪年没有饥荒?哪年没有起义?从饥荒发生之初,当地官吏便隐瞒不报、欺上瞒下。过千流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