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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嘴角抽动了两下,胸膛也随着呼吸而强烈的起伏了两下,而后微阖了眼睛,如同那已然入定的高僧一般淡然道:“嗯,吃醋了。”
提着醋罐子的小丫鬟正巧从外头走过,听到书房里的言论好奇的眨了眨眼,提起醋坛子在眼前敲了敲,心想这东西酸的要死,要怎么吃?
这时候的人当然不知道房玄龄他夫人喝醋明智的彪悍之事,但郗超说出的这几个字,却让谢道韫的心理荡起了几丝淡淡的甜。
但这甜只是暂时的,因为她立时便想起了太多的往事,想起面前这人的记忆还未曾圆满。
“我又不是你女朋友,吃什么醋?”
这句话说出口,不同的语调便会有不同的味道出来。可以是带着微酸的撒娇,也可以是带着深意的试探,或者像谢道韫如今这样,满是肃杀的冷意,梅雪欺霜。
郗超怔了怔,原本涨红的面色唰的一下变白,低头,沉默,复又微笑。
谢道韫没有多言,只是开始收拾起书案上的那本兰亭帖。这帖子虽然不是上巳节当日所书的真迹,却也是王逸少亲笔手书。相传王逸少从兰亭归家后,曾经多次想要再写几遍兰亭集序,可笔下却无论如何也赶不上当时的通脱境界了。
如今谢道韫临的这本,便是逸少公归家所写的其中一帖,虽然不及原帖清丽隽永、脱俗入圣,但也足够让人击节赞叹、赞不绝口了。能拿到这本临帖,还是用上了安石叔父的面子的。如今谢道韫已经临了月余,却是越临越感觉到自己与书法大家的差距来。
只是如今随手收拾着珍视如宝的帖子,谢道韫的心思却有些微乱与微凉。她细细的听着身后那人的动作,虽然没有半丝声音入耳,但她似乎也能够听得到那人心中的疼痛了。
“你那天不是问我腰带是哪来的?”身后的郗超忽然开了口,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温润中带了慵懒,听不出任何问题。他甚至笑着道:“说来也可笑。那天,你如同仙子一样带着我的腰带一起私奔后,带着咱们两个上城墙的城门官儿就跑了上来,想要提醒咱们城下有乱民,最好等一会儿再下来。我看他一身铠甲,威武不凡,就像他抛了个媚眼儿,趁他迷迷糊糊的时候把他的腰带解下来了。”
说到这里,郗超耸着肩膀坏笑道:“怎么样?就以我这副皮囊,随手勾勾怕是就得有一群人拜倒。哎,但是我这人又如此的正统,白白可惜了一副好皮囊啊我说这位谢家小娘子,看在你有钱又有权的面子上,干脆把我包*了得了?”
“去死。”谢道韫狠狠的翻着白眼,心里又何尝不知,郗超如此作态,不过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最近心情不好,变着法的想要逗自己开心罢了。只是……
起身去洗笔,谢道韫的心思乱着,一面想着自己要如何面对日后的他,一面又想着一会儿还要将李兴已死的事情告诉林氏,神思混乱。
忽然发觉自己被人从身后抱着,谢道韫的身子猛地一僵,下意识的右臂就想后挥,给身后人一个肘击,却又一下子意识到这人是谁,手肘硬生生的停在郗超的身子半分前。
“果然,抱你要很大勇气的。”郗超用极为夸张的语气说着,仿似云淡风轻,却不知道那正在狂跳的心脏,早已被前面的谢道韫听了个一清二楚。
谢道韫面色微红,她轻咬了下唇,刚想抬脚狠狠的踩郗超一下,却听后者在自己耳边轻声道:“韫儿,我不知道你到底遇到了什么问题,也不知道这问题究竟有多大。但是我想让你知道,不论如何,我是永远都在你身后的……虽然这种话应该是女人对男人说才对,可是我知道你的能力,也知道你的性情,是终究不可能为了狗屁家庭而放弃事业的……我不介意自己的位置,只介意当下雨时候,做你身边那个撑伞的人。”
感受着背后那人身上的气温,听着耳边这温柔中带着坚韧的话语,谢道韫只觉得自己身历这两世就这样纠缠到了一起,再也不分彼此,再也形影不离。眼眶微微湿了,心却是甜中带着苦意。
“不过……”顿了顿,郗超又换上了那疲懒的语气,“虽说我不介意这种位置,但是在床上的时候,位置这件事情我还是很介意滴……啊”
最后一个单音节,自然是因为他受到了一股力量的冲击,整个人向前一摔,整张脸就被人压进了鱼鸟白瓷的笔洗里,在有了些许墨色的笔洗中,吐出了一堆泡泡,咕噜咕噜咕噜……
“小娘子,小娘子”就在此时,青杏儿忽然急匆匆的推开了书房的门,旋即自然是被眼前的景色震了震。
谢道韫收手,一派云淡风轻,继续在剩了一半儿水的笔洗里洗笔。
受了酷刑的郗超狼狈不堪的坐倒在地,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脸上、头发上不停的向下滴着淡墨色的水,打湿了衣衫的前襟和地面。
青杏儿继续保持着樱口半开状,被震惊的失了话语功能。
“超郎君,这是……”这是青杏儿终于反应了过来,一脸的不解的在谢道韫和郗超身上来回看。
“没事儿渴了。然后喝水呛着了。”这是郗超对方才一应事情的圆满解释。
“咳咳,杏儿姐,你这么匆匆忙忙的找来,发生什么事了么?”谢道韫微红着脸,优雅的将洗好的笔挂到笔架之上。
“啊是了”青杏儿终于想起来自己过来是要做些什么,有些惶急的道:“会稽王府那边出事了,方才派人匆忙的来了,如今又急匆匆的走了,不知到底是什么事情。只是郎主让奴婢来叫小娘子您去问话。正巧超郎君也在这里,倒不用奴婢多跑一趟了。”
“什么事,连他也要去?”谢道韫看了仍旧箕坐在地上,狼狈不堪的郗超一眼,头也不低的理了理自己微湿的袖口,道:“放心吧,我们这就过去。”
郗超便也来不及弄干头发和衣服,随意的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淡墨残留,便狼狈依然的走出了书房。
到得谢奕房中,谢奕瞧着郗超的模样少不得唬了一跳,一口茶差点喷了出来。
“这这这,这是怎么了?”谢奕指着郗超问道。
“呃……”郗超看了在一旁如同乖乖女一般温婉而立的谢道韫一眼,又看了低头在一旁的青杏儿一眼,接着再看旁边满脸好奇的谢玄一眼,硬着头皮咧嘴笑道:“方才在洗笔,不小心打了个喷嚏,后座力太强,就一头栽笔洗里去了。”
房间里的下人不少,闻言便听前后左右各响起“噗”“噗”几声,当然不是大家约好了一同排放某种气体,而是实在忍不住笑喷了。
谢奕目瞪口呆的看着郗超,见郗超那一脸煞有介事的模样,还真不由得他不相信。
洗个笔都能把自己的脑袋弄笔洗里去?谢奕眨了眨眼睛,心道,这小子也太厉害,可不能把自家闺女嫁给他哟。
正文 第二十二章 上善观里的竹马青梅
忽逢连雨日,花鸟不愿开。
接连几日惹人烦闷的雨天下来,听说城外的难民已经隐隐有了些骚动。好在官府的粥发的还是时候、身下睡觉的草垫子还没有像水草那般阴湿,这些得过且过的难民,便也就一日日的隐忍下去,只是偶尔手指苍穹骂上几句,寥解心中抑郁罢了。
只是聚来的难民越来越多,别说是山头的野菜,就连城外的树木草根都快要被席卷一空。若是走到城墙上去放眼去瞧,便只觉着这濛濛细雨下黑压压的一片,就如同一颗颇重的秤砣,压在心口,让人怎么也觉着不舒坦。
好在城内的百姓是看不到城外的景象的,只有会稽一地的官员和城门守军才能有幸观此景致。又一次从城墙上走下来,会稽王司马昱冷着脸,微抖的胡须诉说着他胸中的隐怒。
不是他心境修的不好,只是这件事情太犯嫌,换了谁都会觉得很不爽。流民来了、粮仓空了、城门关了、粥发下去了,看似一切都风平浪静,但是下棋的人心中都清楚的很,这一切不过是刚刚开始罢了。
司马昱的心情很不好,尤其是在他下城墙的时候,脚底一滑,差点将这一身老骨头摔了之后,他便愤怒的推走了上前搀扶的人,抖着袖子上晶莹的雨水。
太过湿润的空气里总带着一股黏糊糊的气息,黏在人的肌肤上让人愈加难受起来。司马昱忽然想起有一个词叫做“如芒在背”,他这时才有些了悟,原来如芒在背是那样的幸福,因为最起码自己知晓敌人是在身后的,可是如今呢?自己连敌人是谁、在哪里、下一步要做什么都完全不知。这就是一局盲棋,要如何下?
“真他**的四面楚歌啊”司马昱低声骂了一句,袍袖一挥,负手向前走去。
一直跟在他身边撑伞的亲信惊愕的半晌,心想方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