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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为师还小,更加没有什么一官半职,只是偷偷摸摸的爬上城墙想要看个究竟。虽然我不懂,那守城的将军却是懂的,那些守城的官兵总是懂的……”说道这里,葛洪长身而起,走到藏书柜子的角落里拿出一卷书来。
放在角落中的书都应该布满灰尘的,可偏偏这一本却是纤尘未染,明显是经常被主人翻阅。
葛洪将书卷缓缓在书案上展开,微微叹息了一声,轻声又沉重的道:“或许时间过去的太久了,城楼上将士们谈话中有些细节的东西早已忘记,但为师却清楚的记得,他们的眼中流露出来的恐惧又不敢相信的神情……那是他们从未见过的攻城器……从未见过,也就意味着不能在短时间之内破除。可叹那些胡人,竟然肯将如此厉害的东西一直束之高阁,直到攻占我都城的时候,才将它第一次拿出来。”
书卷终于在谢道韫面前缓缓打开,那是一副有些粗糙的图,图上所勾勒出来的,是一个造型繁复且庞大的机械。
“这就是那攻城器了。”这是谢道韫第一次看见如此古老,又充斥着杀伐之意的器械,她的指尖有些情不自禁的抚上那书卷,下意识的想象着这副图活络起来的样子。
“嗯。”葛洪低声回答,话语里有说不出的沉重,缓慢的语气中,带上了一份属于老人的沧桑,“为师成年之后,总是忘不掉那日城头上的所见所闻,也曾一度想要拜师学习机关之术,只可惜我中原大地如此人杰地灵之所在,真正懂得机关术之人竟少之又少……寻找不得,为师终究是绝了此念。就在我归隐这些年间,也一直在期望找到精通机关术的妙人,奈何天意难违,至今为止,为师也一无所得……
“韫儿,你年龄小,或许不懂得什么是家国之义。但这就像是原本属于你的东西,偏偏被旁人用武力抢去,你又如何能够心安理得呢?”
“当然不能。”谢道韫轻声回应着。
她自然不会被葛洪这带了些煽动性的话语所迷惑,也不会就这样转身就变成愤怒的青年,挥起打击外敌的大旗,就不惜此身的投身于革命的热潮中。她一直都没有什么家国之念,尤其是对于葛洪那番话更是不敢苟同。
原本是你的,就永远都必须是你的?那又怎么可能呢?无限江山自古未曾变,但这江山之主却不知已然变幻了几度。你司马家的江山被胡人侵占便是错的,可曹家的江山被你们易主便是对的么?
这样的思维模式,谢道韫明显接受不了。
虽然她灵魂的一大部分,都已经糅杂进了这个世界里,但对于这些与自己无关的国家之事,她还是习惯性的冷眼旁观。
想是这样想,却不能这么说出口,毕竟葛洪师父说的正沉重着,正怨念着。
“说的是啊,当然不能”葛洪并没有察觉到谢道韫的不自然,他再次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你们却不知道那日的都城,多少人流疯狂的向城外没命的奔涌,多少被冲散的亲人跪在地上哭喊,多少没了主人的牛马在闹市中嘶叫,又有多少王公贵族,慌慌张张的将值钱的金银塞到自己身上,用换上平民百姓的衣服,仓皇的出逃……”
听着葛洪的叙述,谢道韫不由得喃喃道:“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犹奏离别歌,垂泪对宫娥。”
葛洪微微怔了怔,意味深长的一笑。
他不再沉湎于记忆中,而是伸手拍了拍谢道韫的肩膀,道:“为师此生最大的志愿,并非著书立说,也并非得道成仙,只愿有一日,能够见到我晋军架长车而北上,复我朝昔日山河。”
谢道韫没有想到,原来葛洪的骨子里竟是这样的爱国主义者。她想起历史上桓温的北伐,谢玄日后搞出的淝水之战,不由得重重的点了点头,陈恳的说道:“师父您一定会见到的”
葛洪当然只将这话当做是安慰之言,微笑了一下,道:“好,那就看看韫儿你能否一语中的,应了我这最大的念想。”
谢道韫忽然想起了那夜向顾祯飞去的弩箭,想到那弩箭的力度和速度,她的心神不免动了动。
“怎么了?”葛洪看出了谢道韫的异常。
“没什么,”谢道韫摇了摇头,旋即微笑着抬头道:“徒儿只是想起,师父想要找的精通机关术之人,似乎并不是如何难以寻觅。”
——
(总觉得影子我对高中语文教学,似乎做出了不小的贡献……嘿嘿~)
正文 第六十章 做坏事
第六十章 做坏事
这日黄昏,小谢玄终于完成了一整天的课业,揉着眼睛从书房走了出来。他四顾看了看,见自己的阿姐仍旧在书案边涂涂抹抹,府中的人也是该忙什么就忙什么,似乎只有自己得了清闲。
眨了眨眼睛,寻思着该做些什么,却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便回身向着太守府前院走去。
小家伙不知道打着什么坏主意,跑到了太守府中放公文的屋子外探头探脑。
这时候大多数人已然离去,但这个屋子里却亮了一盏淡淡的灯,谢玄在外面等了好久,也没见里面的人有离开的意向。
舔了舔嘴唇,谢玄觉得不能在这样守株待兔的等下去了,否则的话,自己早晚会被旁人发现的。于是乎,他便现了身形,上前叩响房门。
“玄儿小郎君?你怎么在这里?”一直在房中的是宋清玉,他原本在不怎么明亮的烛光下翻查着什么,见到谢玄便急忙起了身。
“清玉哥”谢玄露出了一个纯真到无懈可击的笑容,“这么晚了,清玉哥怎么还没走?”
宋清玉这几日的神思一直有些恍惚,索性便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公务上,拼命的工作,多少也能让他那颗刺痛的心得到一些喘息。
“还有些事务没有办完。”宋清玉含糊的回答着,整个人还是往昔般的温润如玉,淡淡的微笑着,至少从外表上,看不出有什么不妥的迹象。他随手将公文放到一旁,微笑着问谢玄道:“小郎君呢?怎么有时间跑到这里来玩?”
谢玄说着早已准备好的谎言,豪不迟疑的道:“哦,是这样。爹爹忽然想起,过几日就是中正雅集了,他想着应该将士子的名单重新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缺漏。”
“你等一下。”这个借口说道倒也是合情合理,宋清玉自然也不疑有他,一面转身去找名单,一面和谢玄说着闲话:“小郎君你倒也勤快,这种事情随便吩咐个人来就是,怎么还自己跑来?”
“闲着也是闲着,”谢玄暗暗记下宋清玉拿公文的位置,状似随意的答道:“更何况我也好久没来这边了,跑来看看。”
参加雅集的名单是重要公文,宋清玉寻找起来并不费力。他将公文交于谢玄手中,道:“虽说是附册,但多少还要小心一些,可别弄脏了。”
谢玄咧嘴一笑,点头应下。
“清玉哥,你还要在这里忙么?”
“嗯,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完。”
事情永远都处理不完,宋清玉只是不想离开,不想踏上那条让人思绪乱飞的街道,不想回去面对父母二人的唠叨。
“那清玉哥你忙吧,我不打扰你了。”
“天暗了,小郎君你手上也没有灯。回去也慢些走,看着点路。”
“清玉哥你放心吧。”
……
谢玄怀揣骗来的公文一份,走出五十余步,待得再也看不清宋清玉站在门口相送的身影时,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偷偷渗出的几滴汗。
“阿姐也没说过,原来做坏事儿是这么吓人的。”谢玄喃喃的自言自语着,摸了摸怀中的公文,心想事情总算是做出了第一步,但似乎问题还很多啊。
“还得想着怎么把公文神不知鬼不觉的送回去。而且这本还只是附册,也就是说,还得把正册上的名单也改了。”谢玄一面挠头,一面走在刚刚入夜的小路上,“哎,还得模仿一下写字之人的笔迹,最起码不能显得太突兀……”
有些懊恼的摇了摇头,谢玄撅着小嘴自言自语道:“真是的,怎么这么费劲儿?早知道就不弄了,这么费力也不一定能弄得好。”
提脚踢上路旁的一颗小石子,却因为穿着高尺屐,这一下子正中脚趾。谢玄疼的努了嘴,喃喃道:“还是去找阿姐帮忙好了。”
……
……
重阳登高日,香车随风时。
这转眼就到了重阳之际,中正官也在两日前到了晋陵,等了一年的士族或庶族的子弟们,都摩拳擦掌的期望自己能够在雅集中大放异彩。
中正雅集其实与平常的雅集并无甚不同,都是携友登高,临高山而作赋,临清流而赋诗,都是士子们雅致非常的活动。
而中正官所需要做的,就是通过晋人口中所谓的“妙赏”,从这些参加的士子中选出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