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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拿起了瓶子,放到立春手上,歉意地道,“请立春姐叫个小丫鬟跑一趟,帮我传个话?”
立春眼底微露担忧。
许凤佳身份尊贵,许夫人又那样溺爱他。
如果和他打起擂台,有七娘子苦头吃了。
不过,到底是大家子弟,行事想必也不会很失分寸……立春看着气定神闲的七娘子,心底又宽慰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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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晚上,大老爷进百芳园和家人一道过中秋。
许夫人、二太太虽然是亲戚,但都是一家人,又有了年纪,也就没有分男席、女席,而是在百雨金庭外设了三个圆桌,父母辈一桌,儿女辈一桌,姨娘们也有份。
大老爷又和大太太商量,“让浣纱坞的三姐妹也出来见见人吧!”
浣纱坞的三姐妹一向很低调,虽然是闽越王送来的美人,又有宠爱,但从来不恃宠而骄,几次与大太太照面,态度都很恭谨。
大太太本想回绝,又想到了七娘子那天的话。
“既然大方,倒不如大方到底。”七娘子人虽小,话倒有些道理,“有些无关紧要的事……犯不着和父亲拧着劲。”
“那也随你。”她不咸不淡,“姨夫人带了些话过来。”
昨晚大老爷和李文清等一众下属欢度中秋,喝得半醉,就在外院睡了,没有进内院。
大老爷眉峰一跳,“怎么说?”
大太太就把许夫人的话原原本本转述了一遍,“……老二也实在是过分了些,这么大的事,也敢就随便站到了皇长子那边。”
大老爷也吓了一大跳,很是生气。
“这可不是儿戏!”
两夫妻正在商议,儿女们并姨娘已经过来请安了,都在堂屋等大老爷和大太太出去。
只好把事先压到心底。
往外走的时候,大老爷又想起来问,“听说凤佳这孩子有些顽皮?这一向闹腾得几个姐妹都不得安生?”
大太太看了大老爷一眼,似笑非笑,“倒是和二弟有点像。”
大老爷就紧紧地闭上了嘴。
当年大太太刚嫁到杨家的时候,大老爷一心苦读,要考进士,家务全是大太太操持。那时候的二老爷正在最顽皮的年纪,每天上房揭瓦,偷鸡摸狗,人嫌狗憎。
大太太也没有嫌弃二老爷,惹了事说上几句,也就完了。
许凤佳在苏州最多住上半年,就算带来再多的麻烦,能比得上当年的二老爷么?
大老爷想起了当年,那时候两夫妻虽然落魄了些,但却是情投意合,略无参商。
什么时候就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一句话,都要拐着弯来说。
大老爷就有些伤感。
大家在堂屋坐了坐,等天色暗了,就一道往百雨金而去,又派人去请许夫人和二太太。
等到人聚齐了,已经快进初更,靛蓝色的天幕低低地压在枝梢,月亮已露出了半边昏黄。百雨金被收拾得一片整洁,三十多盏灯笼挑在亭子边上,映得一席的人脸上都是烛光。
六娘子饭都顾不上吃,抬起头赏灯,看得口水都要掉下来。
甜丝丝的桂花香,一路从七里香传到了百雨金,众人都叹息,“这还好隔得远,若是摆在七里香,就要香得臭了。”
许凤佳若无其事地坐在二娘子身边,和她说说笑笑,态度从容。
从入席伊始,他就没有留意过七娘子。
七娘子心下稍安:看来许凤佳颇为顾忌大老爷。
浣纱坞的三朵姐妹花穿梭席间服侍着正主儿。
这三人生得并不娇媚,只算是清秀,但却都有一张圆脸,一股清纯朴素的气息。
尽管只是穿着中等杭罗衣裳,但扭腰摆臀,斟酒布菜时,仍是在不经意间就把几个华服贵妇人比了下去。
青春,就是女人最好的武器。
四姨娘的脸色也有些黯淡。
尽管大老爷没有采信正院的说法,但是这阵子也很少到溪客坊盘桓。
大太太对二太太虽然还不至于笑脸相迎,但神色也缓和了许多,又有许夫人周旋,几姐妹就絮絮叨叨地谈论起了多年前的往事。
大老爷就一边和三姐妹说笑,一边自斟自饮。酒过三巡,心事终于稍解。
“寒舍没有什么好菜。”和许夫人客气。
许夫人笑着应酬了几句。
“来,九哥,背首诗给三姨下酒。”大老爷又冲九哥招了招手,笑着吩咐。
富贵人家的宴席上,叫孩子出来背诗作画,一来是称量他的才华,二来,也是讲究风雅。
许夫人出身秦家,怎么不明白这个规矩?当下就露了笑,“也好,九哥背首《春江花月夜》来听?”
《春江花月夜》是张若虚的诗,虽然不拗口,但很长。
七娘子有些担心地注视着九哥。
九哥不慌不忙地站起了身。
“三姨,《春江花月夜》是春景,和中秋未免不合,我背一首《中秋见月和子由》好不好?”
稚嫩的声音清亮地回荡在桂花香里。
许夫人挑了挑眉,神态与许凤佳有几分相似,就算在这个年纪,这一挑眉里都现了风流。“哦?这诗可有些冷僻。”
九哥有些不好意思,“也只是读过一次,有错漏也未必。”
说着,就背了起来。
“明月未出群山高,瑞光千丈生白毫……”他的声音和七娘子很有几分相似,清亮中带着微凉。
大家都住了筷子,认真地听。
大太太眼底一片柔和。
二娘子也微微露出笑容。
倒是五娘子有几分不服气,转着眼珠,费起了思量。
三娘子露出一点不屑的笑意,转头要和四娘子说话。
许凤佳却正好看到,冷冷地瞪了她一眼。
三娘子吓得一缩,手里的小酒杯都有些拿不稳。
这才是寻常的官宦小姐……许凤佳掠了七娘子一眼。
七娘子专注地望着九哥,唇边现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初升的月光把淡淡的清辉洒到她发间、肩头,让七娘子看起来,格外多了几分恬静。
许凤佳微微眯起眼,惬意地饮了一口芬芳的桂花酒。
越是难缠的对手,就越有意思。
就算是五娘子,也都要被蛛儿吓得尖叫起来,才饶有趣味地夸他胆大。
这个杨棋,却是从头到尾都没有露出慌张,只有无奈……
有趣,有趣。
像三娘子那样浅薄的人,就好像一泓浅浅的溪水,不用太费心,也能一眼看穿鹅卵石底下的泥污。
老和这种人盘旋,简直连骨节都要生锈了。
杨棋就不一样了。
她是探不到底的潭水,平静无波,却又不知深浅。
倒激起了许凤佳的兴致。
他想到了七娘子的眼神。
注视着蛛儿时,在那一瞬间,里头似乎闪过了嫌恶,但再抬起头来,又是两泓剪水,不喜不怒。
真是个看不透的庶女!
38、中秋
立春把瓶子随手放在了回廊底下,到了半下午,蜘蛛已经热得蔫了半边。
到底还是怕表少爷追究下来,自己又惹上了麻烦。
立春就抱着瓶子去了西偏院。
中秋是大节,前后三天少爷小姐都不上课,九哥睡过午觉起来,就在东次间读书,一副专心致志的样子,倒是讨了大太太的好。
西偏院也是安安静静,比不得东偏院里,时而有欢笑声传出。
七娘子在搬了把椅子,在西里间的玻璃窗下做着针线。
明亮的阳光洒在她脸上,隔着玻璃,都看得出她脸上的专注。
真是九哥的双生姐姐,两姐弟都这样讨人喜(…提供下载)欢。
七娘子一抬头就看到了立春。
她冲立春微微一笑,转头吩咐了几句什么,白露立刻就迎了出来。
“立春姐屋里坐。”很热情。
七娘子笑起来要比九哥多了份俏皮,半眯着的杏眼里透出一点点狡狯,很可爱。
立春把怀里的玻璃瓶给白露看。
隔了厚厚的玻璃,都能听到蜘蛛抓挠瓶壁的声音。
白露吓了一大跳。
“表少爷让我把蛛儿送给七娘子。”立春难掩无奈与好奇,“也不知道怎么就想到了这一出。”
白露也要顺口埋怨表少爷几句,又想到了七娘子的话,一时有些犹豫。
不过,立春和西偏院的关系还是挺好的。
“表少爷也够……”她摇了摇头,把立春让进了西里间。
立春顿时周身沁凉。
进了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