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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睡熟了。
闭上眼,迷迷糊糊中,总觉得有人在看自己,目光如炬,温柔如蜜。好想睁开眼看一看是谁,却不管如何都睁不开,最后只能在那片柔软之中沉沉睡去。
待残月醒来时,云离落已不在身边了。
小郭子激灵,殿内有声响,赶紧跑进来伺候。
“娘娘醒了。”
“皇上呢?”
“皇上早就起了,怕吵到娘娘,午间吩咐奴才们不许叫醒娘娘。”小郭子命外面候着的人进来伺候。
梳洗一番后,残月见天色不早,想回朝华宫。
“娘娘今晚不留下?”小郭子问。
残月犹豫了。若留下,云意轩来岂不是要扑空?太后的情况每日俱下,只怕熬不了太久。
这当口……若她留下来,没能帮云意轩见到太后最后一面,这辈子她对云意轩的愧歉就更重了。
“皇上近日公务繁忙,本宫就不留下了。”
残月往外走,正遇见莲波送茶点去大殿。
“参见贵妃娘娘。”莲波行礼的声调并不恭敬,倒是有几分幸灾乐祸。
“姑姑事务繁忙,应该没有功夫在外闲言碎语。更何况,年纪都这样大了,也不能跟着那帮稚气未脱的小宫女小公公们一样,整日无所事事,就喜欢在背后嚼人舌根。”残月笑意和善,气得莲波脸色极差。
“谁有功夫嚼你那些烂事!”莲波靠近残月一步,口气不屑,“莫非你心虚?害怕皇上知道你身子不洁,再度将你打入冷宫?”
“不比莲波姑姑,只怕现在这个年纪还是清白这身。”残月毫不示弱,“姑姑应该比谁都清楚,不管是五年前还是现在,残月的身子只给了一个人。”
莲波的脸色顿时憋得铁青,最后冷哼一声,端着茶点走了。
残月望向天边染红的晚霞,心里有点酸还有点痛。回头看向被莲波紧闭的殿门,离去的脚步忽然变得很沉重。
他会生气吧,他是那么希望她留下。
可是……
只要过了今晚,明天她一定陪着。
今晚的风很冷,天空也被浓密的乌云遮掩,星光月光被黑暗吞噬。残月熄了灯火,一直未睡。
她在等云意轩来。
临近三更之时,他果然来了。
还是一身素衣,一头墨发用一根素白的玉簪束着。风度翩翩,倜傥潇洒。少了当初被奢华包裹的华丽,多了几分洒脱的自然飘逸。
残月站在窗前,低头避开他温柔又略带忧郁的目光。
“近日出了远门,回来看到你留下的梨花,便赶来了。”他声音很低,略显沙哑,似乎病了。
“找我什么事?”话落间,他掩住嘴,忍不住闷闷咳嗽几声。
残月抿紧唇,望向他略显几分憔悴的俊容,忍住所有关心,只说,“太后重病。”
看到云意轩脸上瞬间浮现的焦急与担忧,残月深深低下头。若不是因为她,他还是皇帝,还同他的母后享受天伦之我不。
“我带你去宁顺宫,可以帮你避开影卫。”
残月见他犹豫,目光困惑。
“我……”云意轩声音微颤,双眼通红,“不想你身处危险。”
“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些。若我置身事外,明哲保身,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云意轩深深闭上眼,再睁开时,悲痛之色已沉淀于眼底。
趁着夜色浓郁,残月选择了一条格外僻静的小路带云意轩去宁顺宫。宫里的路线于云意轩来说,自然无比熟稔。他却不熟悉影卫的部署,一旦遇到影卫,不懂武功的云意轩只有丧命。
云意轩没有告诉残月,这几年他的势力不断强大,早已将云离落的秘密势力了如指掌,也包括残月曾经是云离落影卫的身份。
看残月紧张又机警地带他躲过一批又一批巡逻侍卫,避过一道又一道设下影卫的暗哨。
一种说不清楚的感觉在云意轩心底蔓延开来,他喜欢极了被她保护在身后的感觉。即便知道,她对他只是出于愧歉,依旧很享受。
翻过宁顺宫高高的宫墙,宁顺宫内出奇的安静,居然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殿内隐约传来啜泣声,残月一下子就听出那是甜儿的哭声。
顾不上太多,只担心是不是太后过早驾鹤西归,带着云意轩赶紧直奔正殿。
门上镂空的雕花纹,可以清楚看到殿内。
烛火昏暗的大殿内,只有钱公公一个人伺候。他老得枯瘦的手,颤颤巍巍地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汁守在太后床边。
“娘娘……喝药了。”钱公公尖细的嗓子沙哑异常,隐带哭腔。
全然不见当年在宫里盛气凌人之态,只剩让人倍觉辛酸的落魄与孤苦。
“皇祖母,皇祖母……”甜儿跪在床畔,抓着太后枯槁的手,不住摇晃,试图唤醒太后些许意识。
“皇祖母……您醒醒啊。”
钱公公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公主啊,太后娘娘已经……喝不下去药水了。”
“你胡说你胡说……皇祖母说过,不会离开甜儿……呜呜……”
残月清楚看到云意轩通红了眼眶,瞬间汇聚的泪水差一点就涌了出来。
“进去吧。”残月忍住眼泪,催促他。
他似乎怕了,抬起的手迟迟推不开厚重的殿门。
当年,他不顾母后劝诫,硬要娶一个青楼花魁回来为妃。更一次次越级晋封,直至贵妃高位。为了这样的一个女子,他做了太多太多违背母后教诲之事。
禠夺忠臣之官位,贬去边疆。甚至斩杀那些诋毁她之人,只为她可以嫣然一笑。
这几年,每次回想,他不是没有痛骂自己愚傻。
可当知道她是云离落派来的细作,却在最紧要的关头不顾背叛主人的危险,硬是将他从密道送走。
这份情义,又让他久久无法忘怀。
甚至安慰自己,她对他,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感情吧。
“吱嘎”一声,殿门终于被他鼓起的勇气推开。
他做好了被严厉母亲痛骂的心理准备。这几年每每经过宁顺宫,一直没能鼓起力量进来,也是害怕见到母后失望又责备的目光。
他铸成的错,已无力弥补。只希望心系之人一切安好,此生也便无憾了。
一步步无比沉重地走向内殿,那病得毫无光华的病容,布满皱纹的脸,还有那花白的头发……
这还是他记忆里的母后?那个容色绝丽,风光凌盛,即便经受再大挫折出从不言败叱咤风云的母后?
甜儿听到开门声,怔怔回头,看到这样一个失魂落魄的男子,目光噙满悲痛地一步步向她们走来。她呆住了。
“你是谁?”甜儿哑声问。
钱公公手里的汤药碗一下子掉到了地上,摔得粉碎。身子一软就跪在地上,掉得所剩无几老牙的嘴颤颤巍巍地一张一合,硬是挤不出一个字来,只有眼泪簌簌滚落。
当云意轩“噗通”跪倒在太后床前时,钱公公也“哇”地一声大哭出来。
残月赶紧转身,强力忍住眼角的泪水,将殿门关紧。
“母后,母后,母后……”
云意轩哭喊着,希望唤醒已病得意识不清的太后。
“娘娘啊娘娘……您快睁开眼睛看看,看看谁回来了啊娘娘。”钱公公一边擦眼泪,一边轻轻摇晃太后的肩膀。
甜儿讷讷地看着哭成泪人的男人,这个男人的模样渐渐在眼前熟悉起来。
“公主,是皇上,是皇上!还不快叫父皇!”钱公公乐得又哭又笑,搂着甜儿磕头。
“甜儿……都这样大了。”云意轩哽咽的声音,酸得残月的心紧紧皱成一团。
“父皇……?”甜儿弱小的声音低低呼唤一声,却没有像小时候那样亲昵地扑到云意轩怀里,而是陌生又疏冷地望着他。
太后缓缓睁开紧闭了多时的双眼,确定眼前看到的云意轩不是做梦,她浑浊的眼睛涌出了清澈的泪水。
出乎了云意轩的预料,他的母亲没有责备他也没有怨恨他,而是紧紧抓住他的手贴在她冰冷的脸颊上,一遍遍声音颤抖地说。
“我的儿,我的儿……我的儿还活着,活着……活着就好。”
最后,便只剩下眼泪,再也说不出话来。
“儿子带母后离开,这辈子我们再也分不开。”云意轩说着就搀扶太后坐起来。
“好好好……再也不分开。”太后紧紧抓着他的手,生怕一松手,她心心想念的儿子又消失不见了。
“这个活死人墓,哀家……哀家早就想离开了,跟着儿子好,一辈子跟着儿子。”太后颤颤巍巍地笑起来,一瞬间好似身上的病也好了一半。
云意轩擦干眼角的泪水,背着太后就要往外走。
残月担心云意轩此举危险太大,赶紧阻住去路,“太后病得这样重,外面又守卫森严,你如何平安出宫?宫里的太医也比外面的医术精湛啊。”
“不冒险一试,怎知不会成功!”云意轩神态坚决,回头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