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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州自古以来就是河套地区的兵家必争之地,不过,灵州如今距离大宋的怀州这个后勤基地,足足有七百余里的路程,距离远倒也罢了。可是灵州的军需补给、军队救援尤为艰难。李继迁一心夺得灵州,籍以为党项人的根基,灵州就是李继迁眼中的一块肥肉!
但是灵州在谢慕华眼里,就不同了,为了维持在灵州的军力,补给线拉得很长,沿途还会受到党项人的骚扰,粮饷都有不少损失。而且,现在的党项人缺乏稳定的后方,整个西北就是大宋的正规军和李继迁以及许多零散的党项人部族的战斗,从军力、装备来看,大宋禁军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但是党项人灵活机动的战术,实在让人很头疼,李继迁等人也明白,现在和大宋正面交战必然讨不了好,他们采用沿途打击宋军的补给线的方法,七百多里的路程,总不能处处设防,而且党项人的骑兵来去如风,打得赢就往死里打,打不赢就跑,那些护送粮草的军队,也不能抛下自己的粮食去和李继迁追击……农少普和黄秋荣就是前车之鉴。
日上三竿的时分,偌大的灵州城里,人却是越来越少,到处可以见到全副武装的禁军,往日里穿梭于大街小巷的党项人和汉人都几乎销声匿迹了,就连进城来贩卖些物件的商人也稀少了许多,冷冷清清的城里好不凄凉……
金色的阳光照在纵横交错的灵州道路上,汉人民宅的斗檐和党项人的飞瓦在阳光下反射出明亮的光芒。从灵州城的西门口,缓缓的走过来几个人,为首一人穿着党项人的白色皮毛衣服,留着一脸大胡子,身材高大,双目炯炯有神,眼神犹若实质,他身边一人,略微显得有些矮小,但是身材极为精壮,白色长袍,黑色小牛皮靴子,整个人看起来精神十足。这两人身后还跟着几个伙计,挑着一些皮毛,眼见是来灵州城做生意的……
守门的官兵横过白蜡杆子,喝道:“停步!”说着,两名官兵一板正经的走了过来,翻查着这几个人商户的行李。这儿毕竟是在西北,党项人的户籍不好统计,倒不像中原之地,要检查路引之类的东西,只要货品没事就行。搜查的官兵看得极为仔细,将每个挑子都卸下来检查,忽然脸色一沉:“怎地有几把刀?”
那大胡子党项人陪着笑脸,用半生不熟的汉话说道:“军爷,真是对不住,这一路上现在有许多强人,我等从野利氏那里贩卖了些皮毛,准备拿到灵州城来卖,要是身上不带着些防身的物件,实在是不放心。”
那官兵皱了皱眉头:“如今谢相公有令,灵州城进出,都不得携带兵刃,无论是党项人还是汉人都不得例外。这几把刀是你们的,咱们也不会贪了你的去,你就只管存放在这里,要是做完了生意,出城的时候,再问我们来取,这儿给你写个条子,你且收好!”
“怎地如今管的这么严?”那个头矮小些的汉子凑了过来,他的汉话说得更是艰涩无比,不过勉强还能听得懂。那汉子看了看官兵,塞过去一小把铜钱:“听说灵州城快要打仗了,是也不是?看灵州城里这架势,咱们这些做买卖的,最怕的就是动刀兵了,军爷……”他这意思已经颇为明显了,但是那官兵不为所动,将那一把铜钱推了回去,说道:“加紧戒备是相公的意思,咱们吃皇粮的就是奉命行事。至于打仗不打仗,那谁也说不准,要是李继迁那些党项人不知好歹,敢来灵州惹事,咱们大宋禁军也不是吃白饭的。可他们要是老老实实,听朝廷的话,也没人想去打仗……至于钱,我是万万不敢收的,如今谢相公来了之后,军令极严,谁也不敢犯了军纪。”
那官兵翻查完了行李,将那几柄刀都给扣了下来,命人写了个条子递给大胡子汉子,大手一招:“行了,你们进去吧!”
一行人挑着担子就进了灵州城,这城里果然看起来非常荒凉了,往日里这西北最大的城镇,如今街上空空荡荡,偶尔能看到几队巡逻过去的官兵,行人实在是少的很。
“看来,农少普说的是真的!”那矮小的汉子是野利求义的小儿子野利荣。而那个大胡子居然是面如冠玉的李继迁改扮的。
李继迁点了点头,低声说道:“没想到谢慕华这么狠,不但要毁弃夏州,连灵州也要放弃。咱们党项人的城市,他们说毁去就要毁去。不过谢慕华也算得上是个人才了。宋国现在没有能力守住夏州和灵州,我只道谢慕华会固守其中一处,没想到他敢于将两州都毁去,将西北西部让给我们,固守河套走廊的东部……真是心狠手辣!”
野利荣笑道:“那谢慕华不够心狠手辣,又怎么能爬的这么快?不过他这么一来,西北的半壁江山就是我们的了,他倒是拿得起放得下啊!”
空荡荡的街上,贴着一些指示的牌子,告诉那些行走的商人该去哪里贩卖货品。李继迁随意看了看那些指示牌,淡然说道:“不,你小看谢慕华了。他这一招,相当狠毒。放弃灵州和夏州之后,并且将两城毁去,我们党项人就无法在西北拥有坚固的城防,筑造这样的大城,不是我们党项人现在能做到的,也许要两代人三代人的积累,才有可能。但是宋人可以,他们有钱,有人,兵马充足,只要他们愿意,就可以重建夏州和灵州。这也就算了,要是我猜的不错,谢慕华现在打的主意就是,把西北的半壁江山让给我们,然后集中兵力,背靠怀州等边境重地,全面封锁我们党项人。党项人的米粮从哪里来?大多是用青白盐跟宋人交换,一旦这条交易的路径被卡死了,我们难道要去和契丹买米粮么?其次,咱们西北并不产什么好东西,物产不够丰富,党项人现在习惯了穿宋人的布衣和绸衣,许多人都已经不爱穿皮毛了。可是宋人,他们的布衣绸衣却是越来越好,皮毛对于他们来说,只不过是点缀而已!难道我们要把皮毛卖给产量更丰富的契丹人?”
李继迁长叹道:“所以我说谢慕华这个人太狠,他这一招,根本就不用打仗。我们没有能力突入怀州一线去抢粮食,边境的贸易封锁了之后,宋人没有多少损失。只要谢慕华能安抚了边民,就不会起乱子。但是我们党项人就麻烦了,没有米粮,没有钱财的收益。想要互通贸易也受到谢慕华的种种限制,时间也不用拖得很长,最多两年。已经习惯了现在的生活的党项人各部,说不定就会分化,争斗起来。谢慕华这个人擅长挑拨离间,拉拢一派,打击另一派,到时候他就坐山观虎斗,我们党项人里,许多人都变成了谢慕华手中的武器,来跟我们党项人自己争斗起来了!”
野利荣悚然动容:“那,咱们该怎么办?”
李继迁傲然说道:“天不绝我,既然农少普能来到我们党项人的地方,还带来这么重要的情报。这灵州,我就必然不能让谢慕华将他毁掉。他说毁就毁么?我还不答允呢!”
“只怕……”野利荣一想,野利氏也只不过能凑起来几千人马,就算是交好的各部,全部都支持李继迁,最多也就是一万多人马不到两万的军力。但是灵州是西北大城,党项人又没有攻城利器,想要破城谈何容易?
李继迁指着街边,低声说道:“你看,现在谢慕华是在疏散城内的老百姓,灵州城里有近十万军民,可是现在却看不到多少人。下一步,就是要封锁全城,连买卖也做不得了,愿意走的,就迁去怀州那边,不愿意走的,就地遣散。这城里,汉人大多是从中原来的,本地汉人并不多,他们对这儿没有故乡的依恋,走,也就走了。党项人居无定所,又不像汉人是农耕为生,他们走,无非就是换个地方继续生活。所以,谢慕华才能推行的这么顺利!”
“能和这样的人交手,才是痛快啊!”李继迁脸上掠过一丝兴奋的色彩,如果是两军对垒,决战沙场,也不能让李继迁这么激动。但是谢慕华高明就高明在,不去和李继迁沙场血战,而是软刀子杀人,用大宋强大的财力和国力,把这些西北“穷汉”全部拖死!
能够把自己的优势发挥到极致的,才是真正的人才。相比较之下,一味斗蛮力的,便落了下乘。
“咱们这一路来,要把灵州左右都记清楚了,不能画下来,要牢牢的记在心里,宋军的巡逻规律,兵力的分布,城防何时换防,指挥中枢在哪里!便要都记住了!”李继迁吩咐道。
野利荣一直都是对李继迁佩服的五体投地,当即说道:“遵命!”
“谢慕华,你可知道,老子如今就在你的眼皮子底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