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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喜哭了,抓着阿发的袖子一个劲擦脸,弄得袖子都湿了。
……………
自光绪年间起,上海辟立租界,作为一个承上启下的大港口自然是众列强的首选之地。英、美、法等租界在上海县割据封主,形成了光怪陆离的十里洋场。
在外国强大的资本倾灌下,小小的上海滩原有经济秩序象一叶小小的孤舟在摇曳,最终被海风撕破消尽,经济快速的朝畸形发展,成为众多冒险家的乐园,流氓地痞,恶官野吏,亡命之徒,骗子人蛇,带着他们的罪恶行当,争先恐后的朝着这片黑土地云集。
有了罪恶的行当,罪恶的人更多地会聚,他们希望能在这里淘出满意的黑钱,他们深知靠正当的劳作,一天累死累活的,结果挣来的钱连存活都难,只有漆黑如墨的钱才能不加节制,肆无忌惮的挥霍。因此,“希望”在此聚集,坏蛋恶棍在此靠拢,社会渣滓在此沉淀,江湖在此形成。
“哥,常回来呀!”
“哥,在外面小心啊!”
“哥——”
船开了,混浊的黄浦江水载着阿发越行越远。妹妹和弟弟的话语似乎还在耳边回荡。回首望去,码头上,小喜拉着小志,静静地伫立着,秋风吹拂,扬起了小喜耳旁的几缕头发。
秋意更浓,就在这万物萧瑟的时节,阿发踏上了上海滩,踏上了这光怪陆离的世界,进入了这鱼龙混杂的江湖。
江湖!没错,用来形容上海滩是再恰当不过。人很多,三教九流,三六九等,强取豪夺,坑蒙拐骗,辛苦挣扎……一口青红皂白、五花八门的大染缸,不是江湖是什么。
阿发走过大小赌场、馆、烟花间、燕子铺、茶馆、饭店……看见劳工、苦力、、商人、地痞、流氓……听到广东、福建、山东、宁波等地的各种方言土语。走着,看着,听着,阿发迈着自己的步伐,渐渐消失在街道巷弄里,就象一粒沙子混入了海滩,再也难以寻找。
…………
上海郊区的一个院落,是红袖阁调教或拐或买来的姑娘的地方。
黑屋子里阴森森的昏暗可怕,只从破窗透进一点点的光亮,一根又粗又长的绳子从房梁上吊下来,坠着一个铁环,在空中微微摇晃。
“咣啷”一声,悬空的铁环在小云子惊恐的目光下跌落在地,紧接着是一声斥喝“你给我过来!”。
刁五大声叫着,一步跨过来,不容分说把小云子的双手往胳膊底下一夹,三下五除二便把她连手带脚捆绑起来。接着,又把绳子的另一端使劲往下一拉,小云子就被悬空吊了起来。
小云子吓得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浑身筛糠似的不住颤抖着。但是,也许是那与生俱来的一股子倔劲儿吧,她既没有求救的念头,也不甘心向这个曾经打骂了她一顿的坏蛋去张嘴求饶。她只是把小脑袋无力地倒垂下来,绝望地看着透过破窗子照在地上的一小块光影。
“啪,啪……”刁五照着小云子的屁股挥起了皮鞭,边打边骂道:“小杂种,先叫你尝尝这鞭子的滋味,有什么话回头再说。”
小云子只觉得屁股上象是被烧红的火筷子烫了似的,一阵钻心的疼痛,忍不住大声哭喊起来。
“我叫你喊,喊!看你还耍刁不,看你还敢不听话。”没等小云子喊出第二声,刁五便用块破布堵上了她的嘴,鞭子又抽打起来。
第八章遭罪,青楼
小云子想哭叫,可嘴里的破布堵得她几乎连气都喘不上来,更发不出一丝声音。可怜的小云子只剩下两行眼泪静静地涌出来,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青砖上慢慢积起了一小汪泪水。
“啪,啪,啪……”藤鞭子象雨点般落下来,小云子最初是刀割似的疼痛,到后来全身都麻木起来,仿佛抽打的已不是她身上的皮肉。最后,她连鞭子声也渐渐听不清楚,终于昏迷了过去。
…………
晚秋的凉风顺着门缝吹了进来,轻轻地扑在小云子的脸上,她感到了一阵凉意,轻轻地睁开了眼睛。
浑身上上火烧似的难受,嘴里也干渴得厉害,她用舌头舔了一下干涩的嘴唇,忍着疼痛挣扎着爬了起来。外面的天色已经是黄昏时分,屋里面静悄悄地只剩下她一个人。她试着爬了几步,发现锅台近旁有一块窝窝头,旁边还有一个破水罐。
三口两口吞咽了窝头,又喝了一气水,小云子感到心里清爽了许多。她定了定神,举目观察这间她第一次被关进的黑屋子。
这是一连三间通着的屋子,靠南头堆积着几个麻袋,靠北头除了一面锅台和几张破桌子烂板凳外,地上还堆着许多稻草。屋子正中空荡荡的,那根怕人的粗绳子和大铁环悬挂着,地上是抽打过她的藤鞭子。
斜签着身子,看着屁股和大腿上的伤,想摸又怕疼,小云子啜泣起来,泪珠又忍不住扑簌簌地掉在地上。她想父亲,只要能再回去,再见到父亲,哪怕天天挨饿,天天受冻也甘愿……
哗啦的声音响起,门被大力推开,夹着秋风,几片枯黄的落叶卷了进来。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拎着盏风灯走了进来,中等个头,长脸尖下巴,脸上抹着脂粉,倒也不难看,只是鼻梁两边有雀斑,显得美中不足。
这个女人适应了下屋内的光线,迈步走到小云子身边,挤出笑脸,摸了摸小云子那气鼓鼓的腮帮子,笑眯眯地说道:“你这孩子可真够别扭的,怎么这么不懂事呢?”
小云子没好气地推开她的手,这个外号叫“小辣椒”的子最坏,刁五就是她的堂弟,打人骂人多是小辣椒指使。
小辣椒脸色变了变,压着火说道:“听姨说,也不是叫你干别的去,你还小,先学好本事儿,以后就能赚大钱啦!你把野脾气收敛收敛,好好学几年……”
小云子呆着脸不吭声,心想:别骗我,我也不是好骗的。
小辣椒脸上的寒意越来越浓,不耐烦了,斥道:“你听明白了没有,你倒是去不去呀?”
小云子踌躇了一下,终于想出个理由来,喃喃道:“我,我害怕。”
“怕什么?你说,在哪儿不是一样啊,有什么可怕的?”小辣椒的嗓门更高了起来。
“我……听人家……说……说……”胆怯地看了小辣椒一眼,想说又不敢说。
“说什么呀?”小辣椒的眉头竖了起来。
“说窑子……不是好地……方……反正……我不去……”
“呸!你懂个屁!”小辣椒火冒三丈,一巴掌扇过去,又弯腰捡起地上的鞭子,照着小云子的身上就抽打起来,嘴里还不住地骂道:“你个小杂种,不给你厉害的你是不痛快呀!老娘我养了这么些年人,还就不信这个了。甭说是你个小不点儿,就是生骡子野马我都能打出个道道儿来……”
小云子护着头脸缩在地上,哭叫着:“就不去,我就不去,你打死我吧!”
…………
这几天,小云子都象丢了魂似的处于一种痛苦的麻木状态中。小辣椒和刁五以为是打服了这个野丫头,便不再折磨她,甚至开始哄她,给她上药治伤,饭菜也一下子好了起来。这其实也是小辣椒惯用的手段,软硬兼施。
“小云子,小云子。”小辣椒带着一股脂粉味走了进来,脸上带着笑,坐下来,又把小云子拉到身边,替她理了理蓬乱的头发,又从条案的攒盒里拿了几块糖递给她,说道:“瞧你那个小模样儿,多机灵的孩子呀!姨从看见你那天起呀,就喜欢得不得了。姨也是没儿没女的,就拿你当我的亲闺女呢!”
小云子心里跳得厉害,小辣椒的脸仿佛又变成了那晚明暗交织的诡异时候,她低下了头,垂下脸皮。
小辣椒说了半天,留神观察着小云子的神色,见她低着头,默默不语地摆弄着一对辫子梢,好象很用心地倾听,觉得小云子确实比以前稳重多了,不由得怡然自得地微笑起来。
“我知道你是个乖孩子,听姨的话,收拾收拾,晚上啊先跟姨过去看看。”小辣椒说道:“到了姨那儿可得听话,那可是讲礼法的体面地方,见人就是满脸陪着笑,千万别再板着脸噘着嘴耍野性了。知道吗?”
见小云子也不说话,继续低垂着脑袋,小辣椒便认为这是屈服了,答应了。脸上笑意更浓,说道:“好孩子,真听话,饿了没,姨叫人给你买好吃的去啊!”
脚步声慢慢远去,小云子才敢悄悄抬头,眼中射出了怨恨的目光。
…………
华灯初上,小云子和另一个姑娘被小辣椒带到了红袖阁。
那里是一条灯光明亮的大胡同,胡同口搭着一座大木牌楼,胡同里都是楼房,每一所楼房门口都横挂着牌匾,门两旁挂着大宫灯,宫灯上用金字写着“鸿禧阁”、“春红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