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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咒法事,如今都已结束。
现在,顺宗需要的是,滋补膳食、休养生息,以及药师的医疗。
可以说,青龙寺惠果阿阁梨已经圆满完成任务。
惠果本身也因此事,用尽精神气力。
此刻,惠果也该正在青龙寺休养吧。
说起疲惫,柳宗元感同身受。
他亲自指挥众人,清理华清宫的全部尸骸,挖洞掩埋在附近山中。
“不过,空海一行人为什么要躲起来呢?”刘禹锡问。
“算了。”柳宗元站起身来。
慢慢地走近窗边,从月窗向外眺望。
池塘就在眼前。
池畔的柳树,深浓绿叶随风摇曳。
“我大概知道原因……”
柳宗元望着窗外,如此喃喃自语。
〔二〕
夜晚——柳宗元在房间内独眠。
浅眠。
半睡半醒之间。
耳边传来庭院池塘蛙鸣声。
不知是两种,还是三种蛙?宛如池边的夏蝉,持续轻声呜叫的蛙,还有,咕……
咕……
间歇低鸣的蛙。
然后——男有一种。
不知该如何形容。
是蛙鸣吗?持续轻声呜叫的蛙声。
似乎不在池塘里。
如果不在池里,会是在哪里呢?更近的地方。
家屋——不,就在房间内。
虽在房间内,却不在角落。
而是在柳宗元卧榻附近,近在耳边。
“宗元大人……”
那蛙声叫唤道。
“宗元大人……”
不,不是蛙鸣。
是人的声音。
人的声音,正在呼唤柳宗元名字。
“柳宗元大人……”
睁开眼睛。
两道人影立在枕边,背对窗外透人的月光。
“您醒了吗?”那声音问。
一时之间,柳宗元本要大声呼叫,随即作罢,因为两人模样并不可怕。
他们的声音也很温柔。
而且,听起来很是耳熟。
柳宗元慢慢从卧榻半撑起身子,然后,望向两人。
“是空海吗?”柳宗元问。
“是的。”空海颔首点头。
“那位是?”
柳宗元如此问。
“在下丹龙。”人影回道。
“丹、丹龙吗?”
这名字,柳宗元想起来了。
柳宗元曾听说,有关倭国晁衡信笺的事。
高力士的亲笔信,自己也看过了。
丹龙的名字,同时出现在两封信中。
“拿灯来……”
丹翁移动身子,点亮壁边的灯盘。
红色的火光,让房间笼罩在柔和的光泽之中。
“空、空海,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柳宗元问道:“这一阵子,你为何要躲起来?”
“躲起来的理由,柳宗元大人应该很清楚吧。”空海答道。
“嗯、嗯。”柳宗元点了点头:“是清楚……”
然而,虽说清楚,却非通盘了解。
关于空海等人不知去向的理由,他猜得到。
却未必深入了解。
“你是为了保护自己吧。”柳宗元说。
“是。”空海颔首。
空海躲起来的理由,正如柳宗元所说。
是为了保护自己。
空海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其中,包括会惹来危险的事情。
大唐王朝的秘密自是理所当然,但光凭此点,还不需要特别躲藏起来。
藏匿的最大理由,是他知道顺宗皇帝身边最重要的近臣,王叔文的所有秘密。
王叔文对信笺被盗一事,保持沉默,便表示他间接协助督鲁治咒师——白龙对顺宗下咒。
这次报告,第一时间是向柳宗元禀告。
虽然不知道他会作何打算,但如果水落石出,王叔文便会丢掉宰相官职。
问题在于,此事该不该报告王叔文?当然,立场上,非向王叔文报告不可。
向王叔文报告时,他会采取什么态度?大概会束之高阁吧。
如果此事公诸于世,王叔文恐怕会被皇上赐死毒杀吧。
如果柳宗元没参与此事,也会被左迁贬官。
王叔文若遭到惩罚,柳宗元也不可能安然无事。
正因王叔文是宰相,柳宗元才能保有现在地位。两人休戚与共。
此长安~大唐的改革,将因此受挫。
那,这时该怎么办呢?王叔文大概会选择杀掉相关人证吧。
空海等人再怎样保证紧守口风,也难以取信王叔文。
相反地,如果空海等人想要保护自己,就得将此事公诸于世。
对空海等人来说,躲藏起来是第一要务。
“我有很多话要问你……”
说话的人是柳宗元。
“不过,空海啊,我得先向你致谢。这回的事,感激不尽……”
柳宗元凝视空海,问道:“你们主动现身,表示全都安排好了吧?”
“正是。”空海点点头。
以橘逸势为首,包括白乐天、玉莲、大猴及杨玉环,均藏匿在安全地方。
如果他们、空海及丹翁发生了什么事,王叔文与诅咒天子的白龙之间的关系,将会被张扬出去——也就是说,空海等人已做好这些准备了。
惟有丽香不与众人一道行动,她独自一人,手持一束白龙头发,就此自华清宫飘然离去。
“我们根本就不想把此事公诸于世。”空海解释。
“想必也是如此。”柳宗元点头。
他相信空海之言。
“没几个人知道这事。督鲁治咒师也已不在人世了。只要我们闭嘴,此事绝不会泄露出去。”
“我明白。”
柳宗元又点了点头。
然则——王叔文肯不肯相信呢?“此外,刚才你说,督鲁治咒师已不在人世?”
“是的。”
“你是说,他死了?”
“我想,您已见过华清宫的尸体,其中有一具便是督鲁治咒师——”
“喔。”
“另一具则是……”
“是谁的?”
“相信您听过他的名字,是黄鹤大师。”
“喔,那是——”
“正是。”
“空海,请你告诉我,那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今天晚上,我就是为此而来的。”
空海点了点头,开始述说起来。
对柳宗元毫无隐瞒的必要。
不久之前的某夜——关于华清宫所发生的种种,空海全盘说出。
故事很长。
柳宗元静静倾听空海述说,直到故事结束。
“原来发生了这种事——”
他深深叹了口气,同时轻轻点头。
“因此,老实说,今晚我们有一事请托,才来造访柳宗元大人。”
“什么事?”
“能否为我们引见王叔文大人 ?'…'”空海问。
“见王叔文大人 ?'…'”
“是的。”
“此事得保密吧。”
“是。”
“为什么要见他?”
“为了去除彼此的不安。”
“我明白了。”
柳宗元当下做出决定。
“明天之内,我尽量想办法。如果要联络,该通知哪里?”
“那,就通知这儿——”
说话的,是始终默不作声的丹翁。
他从怀中掏出某物。
是一只麻雀。
丹翁将那麻雀递给柳宗元。
麻雀停在柳宗元手上,却没有飞走。
“倘使地方和时间决定了,就把信绑在麻雀脚上,放它飞走就行了。”丹翁说。
“那,我们这就告辞了——”
柳宗元向打算转身的空海,唤道:“空海,别担心。”接着又说:“不论王叔文大人说什么,我绝不会让他杀了你们。”
空海回望柳宗元:“明天,我们再见面吧。”
空海行了个礼,转身离开房间。
仅剩一只麻雀,留在柳宗元的双手之上。
〔三〕
王叔文端坐在椅子上。
虽说衣冠楚楚,身子和脸庞的消瘦却无所遁形。
王叔文是一名个头矮小的男人。
大约七十岁了吧。
他的白须和白发,似乎都用香油整理得很服贴。
惟有那对眼眸犹带锐气,发出猛禽般的亮光。
此处是王叔文的私室。
不见其他任何人。
他已支开闲杂人等。
房内备有三张镶饰螺钿纹样的椅子,此刻,空海、丹翁、柳宗元都还没就座。
空海凝视着王叔文。
王叔文并未回避空海的视线,两人直接对上了眼。
此刻,彼此互通姓名,方才寒暄完毕。
“所有事情,我都听柳宗元说过了……”
王叔文以出乎意外响亮的声音说。
“这回的事,承蒙关照……”
王叔文的声音,很淡。
不知是压抑情感说话,还是天生这种语调。
“空海大师、丹翁大师,请坐。”王叔文催促道。
丹翁、空海、柳宗元,依序坐在事先准备的椅子上。
空海一直凝视王叔文。
到目前为止,王叔文一直生活在督鲁治咒师的可怕阴影之下。
只要督鲁治咒师将两人关系泄露出去,王叔文肯定没命。
如果能杀掉督鲁治咒师,王叔文恐怕很想这样做吧。
然而,他杀不了督鲁治咒师。
也不知道他人在何方。
督鲁治咒师是一种可怕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