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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阳王对自己未克制住的好奇微有赧然,点头道,「本王失礼,小财神请回。明日结宴,敬候小财神空谷足音、无双风采。」
「嗯嗯嗯……」挥手拧衣走了,不再管信阳王下文。
对这个郑显柴洛槿既敢随意又不敢任意,他有天下气量,对有用之人小毛病忍得、大不敬可犯,行事隐忍、滴水不漏,但眼里还有些东西,却深刻着『触必死』。所以可以在他面前横着走,但绝勿妄想纵深靠近。
穿着亵衣坐在床沿,一种寂寞无力感又来了。柴洛槿把这感觉归为水土不服,两个天空,她留恋那个有污浊的……睡不着干点什么呢?闭眼躺下想。
闭目后的黑暗世界,她有时会回到那个风雨拍打的夜晚,抠紧了地上泥泞向天哭泣。人人苦难深重,上天自顾尚且不暇,又何来怜悯功夫管她……期待有人伸手拉她一把,还不如期待总要出现的狗屁阳光……忽然想起烟雨后那张悲悯而冰冷的面孔,何其飘忽,何其真实……
夜游王府无过吧,她不过思念梦中情人外出凭栏悲秋赋诗一首,以风景移情而已,柴洛槿点点头,猜测神仙哥哥住处,探头探脑晃了出去。发现那边侍卫果然高大,比量一下当然是打不过的,于是索性整整刚换上的金线云锦袍,直腰摆出『天下人拜我』的表情凛然走过去。
走了很远侍卫竟不拦她,大约她果然有地主气质。
「小财神留步,前方无令禁入。」
这里……盛产美男么?柴洛槿看着这个青衣倜傥男子,酝酿情绪,「啊……我要上茅房迷路了,你带我回去?」
男子挑眉笑答,「荣幸之至,小财神住玉律西苑,如何穿廊越圃迷路到东苑来?」本是浩然剑眉眉梢却斜斜挑起,本是圆亮眼睛却要眯眼斜睨,双唇是饱满形状唇角却抿出刻薄笑容,热脸庞冷神色……这个人……柴洛槿笑,「月色邀人游,公子何人?」
「庄上门客,无名鼠辈。明月惠我,使遇小财神于此,幸甚至哉。」
「嗯……公子有没有见过一个……鲜肤胜粉白,慢脸若桃红,不对,是才质不似人间色,风华直是谪仙人,也不是如此虚无……总之是无论言辞音律丹青都难描难状的神仙男子?」
「呵,小人平生所见之男子,只两人堪称天人姿,其一是信阳王,想必小财神不是找他,其二么……」
「什么什么?谁?」
「信阳王之父,佑王郑留。」
柴洛槿心里咯噔一下,难道她一见钟情的神仙哥哥竟是神仙伯伯?
「……只是佑王久居宫中,小财神应该无缘得见吧。」
「唔……」柴洛槿往他身后那禁入之地瞄了瞄,问,「敢问这府中,还有旁人么,或者有没有,藏什么奇异人事的地方……」
「小人一介食客,无缘知晓这许多,小财神海量了。」
柴洛槿偏头嗤笑,「那又如何知晓我这许多?你住得当离我远,又从不见你随王爷行,我名号长相当真是随风传播么?我一路走得顺风顺水,禁地之外无人把守,方圆竟也无查视之人……」
「小人不过……不过分外倾慕,所以想窃得珠玑几句……」
「嗯嗯嗯,明人不说暗话,有事请讲,我又不是什么善类。」
青衣男子认真看了她一会儿,躬身道,「那便请小财神移步了。」柴洛槿只觉有人抱起自己,身体一轻,凉风便呼呼自耳旁掠过,下一秒已双脚着地。
「什么地方?」翠竹环绕脚下空地,温度极低,冷飕飕地让她紧了紧衣服。
「禁地之中,除了一方冰棺无甚稀奇。府中只此处说话方便……」
「棺材?!」柴洛槿瞥瞥不远处的长方体,打个冷战。
「鄙人宫氏雪漾,愿为柴主子辟路。」男子垂首长揖。
「什么路,财路?」
「天下路!」
柴洛槿看着他,想起这个升平乱世。
「主子来得虽古怪也清明,一不是信阳王之人,二不是山水渡之属,三不是任何皇子与门阀之众,手握邘州财富、背靠咸临王宠信,大事有赖。主子是随性之人无意天下,只是世上狼烟待起,你不害他人、自有他人害你,投靠或自立,择一而行……宫某赌小财神决绝恣意,不甘屈膝寄人!」
是啊,不甘,不甘把自己所有寄靠于他人,看着某天最宝贵的东西,消失在无力的眼前……「你呢,所求何物……」
「呵,您得权势,我求人命。仇怨俗事,于主子身边无大碍吧。」
「嗯……我确实对天下没那个兴趣,但求顾本逍遥,另外,找些能让我回家的东西……那是什么?」柴洛槿目指冰棺。
「他与财君陈尸藤萝道上,身裹方冰,不辨何人。冰棺数月不融,凿落旧冰又生新冰,很奇异。」
「财君?……」
「哦,风临府四君子,『财书血遣』,都是信阳王的左肱右股。信阳王朝中有皇上隆宠,江湖有风临府助臂……」
柴洛槿打断宫雪漾的话,对那具冰棺兴趣盎然,「里面有人啊,那么低温度不知道是死是活呢,难道,神仙哥哥就住里面……你,我,把它偷了!」
宫雪漾一个哆嗦,抿嘴笑道,「主子果然幽默啊,呵呵呵……」
柴洛槿白他一眼,「偷了它,我许你所求,偷不到,我就在这里喊非礼!」说完插腰开始运气。
宫雪漾俊脸上黑线无数……
六、宝器
入冬了。
剑眉下半合的凤目犹如长歌一首,颂的是他眸中的星海,轮廓俊逸如画,惹人抚摸的冲动,这个连和尚都忍不住多看两眼的人披着貂裘从停云古寺长阶上缓步而下,身边内侍紧盯着湿滑地面。雪花细密落肩。
东西在邘州,而邘州他又势所不殆。一直以来邘州都封给皇子中最庸碌无志之人,如今咸临王叔身边却多了一个不安因素……想起邘州那人,郑显心头烦闷更甚,这个泼赖女人……
手中是本月第五把梳子。腌臜会她卖给寺庙数千木梳,不过是说了一套「佛法缘于恩业,香客常年累月渡缘寺中,对礼佛香客贵宝刹定是感谢的。贵寺该送虔诚香客点礼物、深结佛缘啊,比如顺三千烦恼丝的梳子,梳柄刻上主持您的无双墨宝,聊表贵刹馈谢香客之意,美哉美哉……」,众僧居然无不喜赞。不过凡人只绞尽脑汁想如何卖梳给和尚自己用,却不若她转为让和尚买下别有用处赠予香客……低头闻闻,木梳上熏了她富贵香行特制檀香,时断时续、清飘若无。最奇的是十五那日去庙里求梳之人挨山塞海,把各寺僧众乐了一把。结宴那日得知柴洛槿两句话卖了千把梳,众人输得瞠目结舌。
传闻几月来她常跑敛都,好像有心入手敛京生意,却又从不见她出席堂会商会、名流家宴,打的什么主意……
而山水渡的山风和水色五入出云城与十皇叔示好。尞城万水衔接出云马道,再拼上伍诚的敛京线,如劲弓拉利箭、疾风送旺火,穿刺全国、腹背紧逼。
郑显脱下披风,绕着寺前宝鼎踱步,今日群臣素装为辟谷节祈天下福,皇上却令他披上貂裘披风,因为雪大易凉。
「信阳王重重心事,不知几成是为了百姓生计和皇上身体。」宫装女子,修眉细目,额宽发高,斜插一支木簪,朴素无华入眼无奇之人。
郑显冷睇过去,猜测她是哪位朝臣婢女。
「奴婢是前惠妃身边人……」
郑显一震,闪电般捉紧她手,「移步说话。」
远处与工部侍郎交谈甚欢的礼部宫郎中,脸色微变。
「然后呢,我该去捉奸么?」柴洛槿正在孜孜不倦地蹲在一个大坑里凿冰,却不是自然冰,是一口大方冰,冰内有奇异人形。
「呵,主子若有这个心,属下可要另寻前程了……」
「哦?你的苦主就是那个俊王爷?……可惜啊,你们长得都那么好,应该惺惺惜惺惺啊。」
「非信阳王,不过与他关系莫大……主子,那边那位美须先生已经盯着鄙人一个时辰了,似乎有点恶狠狠啊……」
柴洛槿一口喷了出来,大笑,「那是我的小蚊子,大概是怕你抢了他的柴府大管家兼小财神第一助臂的位置,嗯,也许还嫉妒你长得比他好……」
「谢主子夸奖,除了信阳王与那宫女,属下还有事想提……」
柴洛槿擦擦前额,大冬天凿冰居然能凿出一身汗,这口棺材果然稀奇。那日让宫雪漾不知用什么办法偷来了,藏在她敛都新置的宅院。这大坑本来要引水做湖,却被她丢了口棺材进来当开口坟,真吉利。其他人当然不知道她为什么爱玩这口棺材,她都玩得如此激烈了,还是没凿出神仙哥哥……
「说。」
「属下曾提过的山水渡,已经夺势西北、出云,甚至开始染指敛、京……不动刀兵之仗已起,入手需快速……」
柴洛槿拍拍手上冰屑,锁住青衣男子的眼睛,「显然你那张笑容下是深刻的铭记,但是还别忘了,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