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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齐州离京城的距离并不算远。北上越过德州、沧州,接着就是保定,再往前便可以直指京师!这一下,皇帝才开始真的闹心起来。
至于为何泰王的藩地这么近,则要从上一代的老皇帝说起。当时在皇后之下,老皇帝有两个得意的宠妃,一个是现在的吴太后,另一个就是泰王的母亲,论起脾气模样儿性情,那还真是环肥燕瘦难分高下。
而两个儿子都是聪明机智,实在看不出谁比更谁高一筹,泰王唯一占劣势的,便是年纪上小了几岁。不过在老皇帝驾崩之前,皇帝和泰王都已经成家立业了,差那几岁还真的没啥区别,这叫当父亲的好生为难。
没有好儿子烦恼,好儿子多了更加让人烦恼。
当年后宫里更是一番风云翻涌,牵动的前面朝堂也不安静,具体的已成隐秘,外人无从得知,——反正最后一个做了皇帝,一个封了藩王。
大约是老皇帝想弥补吃亏的那个,便大手一挥,封了齐州这块富庶的地方。新登基的皇帝很是不痛快,今天把弟弟的属官贬两个,明天找个茬儿骂一顿,结果有压迫的地方就有反抗,做弟弟一生气干脆反了!
如今皇帝虽然想要勤王之师帮忙,但这是一家一姓的内部之争,使得各地人马都在观望当中,真正愿意出兵人的并不多。更不用说泰王马不停蹄挥师北上,立即巩固了战果,一举将德州拿下,整个军中的士气高涨不断——
因为德州距离京师已然太近,成了两相对峙的局面。
眼下在京城里,各家各户都是人心惶惶的,那些纨绔子弟们突然规矩起来,弄得烟行里的姑娘们生意都不好做了。
唯一忙碌的,则是像罗熙年这种有职在身的人。
今儿刚一进门,便有一个小厮上来垂手道:“太夫人留了话,让六爷回来了就去上房一趟,说是有要紧事。”
什么狗屁要紧事?!罗熙年皱着眉头,但继母也是母,明面儿上的规矩不好违,也不换衣服,就这么大步流星的往上房走去。
小厮口中的“太夫人”,正是鲁国公的第四任夫人——小汤氏,虽然在称呼上是“太夫人”,但实际上不过才三十岁出头。
因为小汤氏的身份使然,不得不往成熟端庄上面靠,不然底下一堆年纪比自己还大的儿子、儿媳,自己再打扮的年轻不庄重,岂不是叫人瞧着尴尬?今儿穿了一身紫棠色的暗纹大袄,下着枣红色的挑线裙子,与她的年纪相比,略略显得有些老气。
罗熙年一进门,便看见父亲鲁国公也在旁边,不得不认真的行了个礼,“给父亲和母亲请安。”语气里的不情愿,大约是个聋子也能感受到了。
鲁国公已经是七十好几的人了,精神却还不错,只是身体微微发福,坐在正中很有一种上位者的气势,一开口便道:“你母亲给你找了一门亲事。”
又是亲事?这都已经是第几回了?!
罗熙年忍住要掀桌的冲动,闷声道:“眼下时局这般不太平,还说什么亲事?等回头再议也不迟。”
“胡说!”鲁国公斥道:“外头的人闹他们自己的,与我们家何干?难道乱世里的人都不嫁娶了?”——管他谁做皇帝,反正又不是要换姓改天下,不论谁上位了,也跑不了鲁国公府的尊荣。
小汤氏笑道:“是啊,小六你先听一听。”见丈夫没有异议,方道:“眼下的确不是婚娶的好时候,不过好姑娘都是要提前订的,先把人选出来,回头停两年再订亲,也不至于慌慌张张的。”
鲁国公一脸恨铁不成钢,上火道:“你也不看看,自个儿今年是多大岁数?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儿女都有好几个了。”
罗熙年笑嘻嘻道:“那是爹有本事啊。”
“那给我正经一点!”鲁国公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实在是拿小儿子没办法,到底还是心疼,不然哪里还用跟儿子说?直接找一家差不多的小姐,娶回来便算完事。
小汤氏跟着弯了弯嘴角,笑嗔道:“小六就是爱耍嘴皮子。”又回头,“国公爷觉得孙家小姐如何?若是不放心,改日请过来说说话也使得。”
“不必看了。”鲁国公摆了摆手,道:“威北公府孙家的家风一向严谨,虽说那孙小姐是旁支,但只要姑娘人长得大气,性子贤惠,别的也没什么好挑的。”又朝小儿子瞪了一眼,“谁让你一向胡闹不懂事,哪里还有资格挑三拣四?!”
“我不挑。”罗熙年懒懒道:“谁喜欢,谁赶紧挑走。”
“这个也不好,那个也不喜欢。”鲁国公气问道:“你到底要个什么样儿的?!”——
到底要个什么样儿的?罗熙年自己也没有想过。
不过继母挑的反正不能要,不知道她哪里来的那么多精力,每一次,都能挑一个看着还不错的姑娘,却总和汤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这个孙氏是个什么来头不知道,但估计也是差不离。
“国公爷……”小汤氏赶忙上前帮着捶背,劝道:“有话好好说,免得着急上了火就不好了。”又朝罗熙年道:“小六啊,快给你爹说一句和缓话儿。”
鲁国公眼瞅着儿子都二十多岁了,还是光棍一条,哪里能够不上火?——
在古代社会里,没有明媒正娶妻子的男人,哪怕小妾通房排成行,那也还是一个钻石王老五。更不用说,罗熙年到现在都还没有儿子,别人家的都会打酱油了。
鲁国公左看右看,找不到称手的东西,抓起一个茶碗盖就扔了过去,结果被罗熙年一把笑着接住了。这下更是气得厉害,骂道:“你给我过来,看今天不把你打醒!越来越无法无天!”
罗熙年还真的走了过去,上前笑道:“爹,你打吧。”又给父亲捏了捏胳膊,“就是别太使劲了,免得回头把爹的手弄疼了。”
鲁国公气笑道:“滚开!”
小汤氏在旁边埋怨道:“你看你,把你爹气得成什么样儿。”
罗熙年心中不住冷笑,——可惜婚姻大事父母做主,这其中母亲又占了绝对的优势,尽管心里不承认小汤氏是母亲,可是名分上的东西改变不了。
鲁国公使劲拍了两下,骂道:“你早点成家立业生儿子,那才是你的孝心!”小儿子一向乖巧嘴甜,平日里最会变着法儿哄自己开心,实在怨不得心有偏袒,继而想起了五儿子罗煦年,叹了口气,“你呀,有你五哥一半懂事就好了。”
罗熙年眼角一跳,原本嬉笑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鲁国公又道:“你好歹也替你娘想一想,老五没留下个后,你也吊儿郎当的,叫你娘如何能够安心?成家立业,不成家何以立业?还是整天这么胡闹!”
“爹,我知道了。”罗熙年明白不能再这么挑下去,不然只会让父亲生气,且最后还得接受继母找的亲事——与其等到将来懊悔,还不如自己先去打听一二,若有合适的直接告诉父亲,至少也算娶个顺心顺意。
可是想法虽然不错,但高门大户的姑娘岂能轻易见到?更不用说,高矮胖瘦的排成一行等人挑,除非是皇帝,才会有这个顶级阶级的特权。
罗熙年心情不好,懒得在家里呆着不痛快,便打算去找容珮出去喝酒,走到半路却看见一个熟人,诧异道:“你怎么会在京城?方才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六爷。”江廷白也是有些意外,笑道:“眼下不是正该忙着,怎么还有闲功夫四处闲走?既然遇上了,不如一起到状元楼喝两杯。”
“好啊。”罗熙年笑眯眯的,心思却是转得飞快,——京城里都乱成一锅粥了,江廷白还敢来凑热闹,看来那天的密信里面,的确很有一点问题。
罗熙年还没吃午饭,索性一口气要了一大桌子的菜。
江廷白笑道:“六爷的胃口真是好。”
“我还饿着呢。”罗熙年也懒得管他,等热菜一上来,便先大口大口的吃开了,两碗饭下了肚,方才腾出空儿来,“你和小辣椒的婚期不是近了,怎么还到处乱跑?还是已经提前娶进门了。”
江廷白眼神一暗,闷闷的喝了一大口酒。
罗熙年瞧着不大对劲,问道:“怎么了?”心下猜疑不定,那丫头病了?还是磕着碰着了?不然婚期将近,新郎官没道理撇下新娘子不管啊。
江廷白连喝了好几杯,因为是空腹下酒,很快露出一点醉意,半晌才闷声道:“我和她……,已经不再有任何关系了。”
“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