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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嘉华道:“当时她对我做了两个手势……”抬起右手,在眉眼前平平划过,道:“这是‘举案齐眉’。”又将手举过头顶,向后梳下,道:“这是‘白头偕老’。以前小的时候,都是我觉着好玩,自创出来教给她的。除了她,绝不会再有第二个女子懂得这手势。再说,当你真心爱一个人爱到极致,对她的气息、她的语气,任何一个细微的神情,都会感知得一丝不差,没有人能在你面前冒充她。殒堂主,您说您爱楚姑娘,难道还会分辨不出,她与我表妹间的明显差别?”暗夜殒怒道:“见你的鬼……”口气却已不如前时强硬。江冽尘道:“此事诸多曲折,还须请问贤兄前后因果。”
程嘉华一提及此事,憋在胸中的一股怒气又往上涌,道:“香香是我姑丈的独生女儿,她平时性情温雅文静,连一只鸡都不敢杀,一只蚂蚁也不愿踩死,什么触犯人命案,尽是些无稽之谈!前几日表妹忽然失踪,姑丈急的了不得,四处托人问询。表妹不曾结识过什么男子,也大抵能排除与人私奔的可能……不,就算有,她也绝不会做这等伤风败俗之事!我知道她有几个要好的女伴,便随着姑丈挨家挨户的打听过去,最后终于得到了一点端倪,听一人回忆,说起那日逛集市,有位年轻公子替她们打扮,她当时是心魂俱醉,可回家对镜一照,竟与打扮后的香香一模一样。她立刻感到有异,洗去了妆扮,又托人弄到一张通缉令,那张画像就是……原来是上了那人一个恶当。我和姑丈暗叫不妙,四处探问,得知果然有个姑娘落网,就是画像上的那一位……”
江冽尘淡笑了笑,向暗夜殒道:“如何?你这可放心了?”暗夜殒心头一宽,道:“梦琳真是聪明,这一招够高!”程嘉华正说得义愤填膺,口干舌燥,哪容得他们忽略自己,提高了声音,气呼呼的道:“我姑丈是这京城首富,乐善好施,与皇宫的几个重要官员均有往来。时不时给这个送几百两银子,那个又送几百两。他们平日眼红姑丈钱财,装得热诚义气,个个能拍胸脯担保,说与姑丈有过命的交情。姑丈可还没破产哪,一遭落难,这群人便避之唯恐不及,姑丈想托人帮忙,不论寻到哪一处,均被拒之门外。哪有半点好朋友的样子?狗屁不是!人情比纸薄,我现在才算懂得,这话说得当真没错。后来好不容易有一位从四品内阁侍读学士,收受重金后,愿意替我们打探。原来这一切全是韵妃主使……”
暗夜殒插口道:“你表妹死掉正好。韵妃这次认错了人,以后想必不会再找梦琳的麻烦,她也就安全了。”程嘉华怒道:“说什么认错?这些都是韵妃那贱人的阴谋诡计,你不懂的么?”取出香香塞给他的纸团展开,原来是一幅简笔图,边角画了个隐蔽的山洞,洞中有条蛇探出半截身子,不远处有条甲鱼,头顶冒出迷烟。程嘉华一看之下立即领会,解说道:“利用假象制造烟雾弹,引蛇出洞,这都是针对你们祭影教的!不过很奇怪,似乎并非出自表妹手笔……”暗夜殒皱眉道:“这韵妃是什么人 ?'…'”江冽尘情知不妙,正想以话岔开,程嘉华却早将仇人背景调查详尽,张口就来,答道:“韵妃就是沈世韵,当今圣上的专宠爱妃。听说原本只是荆溪沉香院的一个低贱娼妓,以色相惑帝,把皇上迷得神魂颠倒,才受封为娘娘。她为了抹煞这段不光彩的历史,暗中派杀手将老巢一把火烧了。在宫中也不安分,对‘女人不得干涉朝政’的历代规矩置之不理。皇上可也真听她的话,任何事均予准奏,这狐狸精……”
江冽尘心生不悦,道:“常言道得好,英雄不问出处。何况尽是江湖上口没遮拦的谣言,当不得真,那也不必提了。”程嘉华听他语气,明显是在包庇沈世韵,虽然不解,倒也是个明白人,续道:“好在她倒并非独嗜骄奢享乐,皇上才不致受她牵连,做出祸国殃民的罪业来。凭良心说,这个女人处理政事确实有一套,辅佐皇上以来,分别平定了几处规模不小的起义暴乱,又接连攻陷祭影教多处分舵,在百姓中也树立了良好口碑……话说回来,我自然懂得‘一将功成万骨枯’,欲成大业必将有所牺牲。但我不是圣人,终难免俗,她对我表妹办的事太不地道,我就是不服她!要当诱饵,她自己怎地不去当?”
暗夜殒眉头拧得更紧,一摆手道:“沈世韵……我好像听过这个名字……你们都不要说话,让我好好想想!”他一向眼高于顶,闯荡江湖时,对遇到的大多数人都不屑一顾,此时调动记忆分外艰难。将近期内各事逐一在脑中搜索,从前往助阵到远赴少林寺寻找图纸,再到英雄大会事变仓促逃离,迫不得已藏身客栈,再将对话仔细回想,豁然开朗,冷笑道:“哦,我想起来了,原来是她……哼,便是少主你着力维护之人,还要我保证绝不动她,否则不再认我这个兄弟……原来就是她啊,哼哼,怪不得,怪不得。”江冽尘道:“有些话不要乱说,我怎会不当你是兄弟?”暗夜殒又冷笑几声,向程嘉华一抬下巴,道:“喂,你表妹有救了。”程嘉华一听大喜,道:“殒堂主,在下知道您智计冠绝天下,无双无对,想出来的法子必是好的。如能救得表妹,在下来世做牛做马,也必当报答您大恩大德!”
第十八章(8)
暗夜殒道:“先不忙谢,此事我说了可不管用。”视线瞟着江冽尘,拖长声调,有意说给他听:“这位国色天香、秀外慧中的韵妃娘娘,青睐咱们少主,派那个狗官邀请他到宫中做客,少主想钓人胃口,故意说她心意不诚。这次她又利用你表妹招摇过世,还是想跟少主见上一面。只要少主大人足够自觉,主动去向她磕头认输,你表妹就用不着了,韵妃自然会放她。”程嘉华好生踌躇,若是一命换一命,他固然不会有愧,但却难以开口相求。江冽尘道:“你不懂,沈世韵之所以一时没杀陈香香,正是因她还能派些用场。一旦成为废棋,也就不再有存在的必要了。”暗夜殒轻轻鼓掌,冷笑道:“果然是少主最了解她啊,精彩,真精彩!”江冽尘耐着性子道:“谈不上什么了解,这只是以常理揣度……”暗夜殒故作谦卑状,冷笑道:“那就恕属下驽钝,无法理解你们所谓的常理。”说到末尾,特意咬重字音。
程嘉华已隐约听出几分门道,瞧这情势,江冽尘与沈世韵的关系似是极不一般,说不定当真有希望。只要能救香香,他连尊严也可不顾,当即拜伏到地,重重磕了三个响头,道:“求求您,救救我表妹。他日但有所求,便要我的命也甘愿!”暗夜殒冷笑道:“我说少主,俗话说得好,男儿膝下有黄金,你看人家程公子都这么低声下气的求你了,上天有好生之德,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在你不过是实现长久以来的心愿,这笔买卖,你不吃亏啊!”程嘉华听暗夜殒竟会替自己说好话,真连做梦也不曾想过。虽明知暗夜殒绝非有心帮他,仍连声附和道:“殒堂主所言极是!殒堂主所言极是!”江冽尘听暗夜殒也说得出“上天有好生之德,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之言,联系他平时作为,真有些哭笑不得,板着脸道:“不可能。”
暗夜殒冷笑道:“扮清高也得有个限度,否则就该成伪君子了,你说是不?我们是劝你去见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温香软玉燕依怀,此乐何极!你何必装出这一副退避三舍的样子,装给谁看哪?依我之见,你前几日偷潜入宫,骗我说打探消息,定然也偷着去瞧过她了罢?难怪不让我跟着,还说出一通大道理,让我替你拦住教主,好让你……啧啧,原来如此。”
江冽尘一直应对从容,到此时也有些挂不住,冷冷道:“我的事,我自会料理。你若是敢走漏了风声,让老东西得知,我要你的好看!”随即自觉语气太过严厉,心道:“殒兄弟跟我斗气,定是为我曾因此事骂过梦琳,他就一直记恨,那是他重色轻友,我怎可再明知故犯?”缓和了态度道:“我相信你不会出卖我。”暗夜殒阴阳怪气地道:“别信我,我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只怕担当不起啊。真想保得万全,我劝你最好是趁早把我给杀了,否则万一哪天,我嘴下稍快,泄露了你不可告人的秘密,那就很不好了。”江冽尘道:“我不会对你怎样,你最好也别逼我。”暗夜殒道:“假如我不识好歹,非要逼你呢?一句话,你去还是不去?”江冽尘道:“不去。”暗夜殒冷笑一声,背转过身,向程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