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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垂着的双手指尖正聚集起丝丝水气,此时并非是逞英雄单打独斗的时候,八部众凋零怠尽,如果她与流火再无法阻止岑昏,这个世间还有谁能够阻止他?
璎珞以双手结印,口中默诵九字真言: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水气于她的双手之间隐现龙形,她蓦得张开双手,银光闪烁的水龙发出一声低吼,向着岑昏张牙舞爪扑去。
与此同时,流火疾退两步,他口中同样默诵九字真言,黑色的长剑在他的手中现出九种手印的图案。狂风骤起,风助水势,水因风力,水龙上的灵力增强了何止两倍。
岑昏双眉微扬:“夜叉和那迦的小鬼,果然有点本事。”
他终于伸出了手,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把金色的长剑。他刚刚出现之时,这剑也不知藏在什么地方,只觉得他全身上下完全没有一个地方可以放下一把剑。
金色长剑一出现,连日光都因之而低昂,天地仿佛在瞬息之间变暗了一些,或者并非是天地变暗,而是因这剑太过光亮夺目,而使周遭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他持着剑,向水龙挥了出去。金光与黑银两色光芒撞击在一起,光的碎屑四下飞溅,刺得众人都忍不住眨了一下眼睛。
但只是眨了一下眼睛的功夫,水龙和狂风都消失无形,只有那金光余势未歇,仍然向璎珞倒卷过去。
岑昏笑道:“那迦族的辉光,先给我吧!”
剑来得极快,璎珞避无可避,忽见人影一闪,流火以比风还快的速度飞掠到璎珞面前,将璎珞扑倒在地。
虽然这一下闪避得十分狼狈,但总算避过了岑昏的一剑。只是流火的脸色却忽然苍白,虽然避开一剑,剑气却已经刺伤了他的心腑。
他也顾不得许多,以最快的速度跃起,左手抱起无双,右手拉住苻宇,低喝了一声:“带上张念恩。”
苻宇反应也很快,连忙拉住张念恩,几个人连成一串,向前飞奔。
璎珞亦站起身,她双手合什,胸前挂着的摩合罗放出万道光芒,“结界!”
空气之中细碎不可见的水滴连结在一起,形成水之结界,结界以摩合罗之力摧动,连岑昏都被阻止在外。
结界只存在了极短的瞬间,便化入空气之中,在场的几个人却都已经消失不见。
岑昏并不着急,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天要黑了,他也该到了吧!
第四节
破邪很快便找到了群山之中的那一点火光。他抬起头仔细地分辨着风中的气息,有一瞬间他感觉到夜叉族与雪狼族的共同之处,原来他们都是依风而存的。
他询问山间流浪的精灵,精灵们说,那个风之子,似乎已经没有了气息。
他冷笑,那么容易就死了吗?
他在山的暗影之中独行,晚来风急,寒入骨髓,他想,紫羽在最后一刻是否在痛恨他?但他别无选择,就算他的决定是错的,他也只能这样走下去。他不是一个能够眼见自己的女人被人杀死却无动于衷的人,他必须得报复,就算这报复要不择手段,就算为了这报复,他不得不牺牲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兄弟。
这些都无所谓,他余下的生命只为了报复而存在。
他清晰地预感到自己的下场会是极悲惨的,而且很快便会来临,但他一点也不觉得恐惧。汉人中的老子说过一句话:天地不仁,视万物为刍狗。他只觉得命运不仁,将万物玩弄于股掌之中,尚且不及刍狗。
这样的生命,就算能够千秋万代的存在,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向着那一点火光走了过去,这是一段很短的路,路的尽头是什么,他不得而知,他只是清楚地知道这个世间已经不再有天堂。
无双的目光一直未曾从流火手腕上的那串菩提珠串上移开。菩提子离开树的时间久了,已经不再是有生命的东西,颜色变得更加深黯。她跪在地上,感觉到身后苻宇的忧虑。
流火已经没有气息了,但奇怪的是,她并不觉得忧伤,她只是焦灼地盯着那串菩提子,菩提子还没有断,她与流火之间的联系也没有断。
可是他真地停止了呼吸,甚至连心脏都不再跳动了。难道他真地死了吗?
但她却不相信,她总觉得他绝不是那么容易便死去的人。
不远之处,璎珞悄然而立,她冰雪般的面容冷静如故,谁也无法看出她的心到底在想些什么。
火堆是张念恩生起来的,她拾了一些山间的枯枝生起这堆火。人是坚强的,同时也是脆弱的,有了火,才会再燃起希望。
张念恩坐在火堆旁边,时不时看上璎珞一眼,她眼中的恨意清晰可见,她完全不想掩饰,或者根本就无法掩饰。
她的手悄悄地摸着干将剑的剑柄,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姑娘,该如何才能报仇呢?
她忽然看到暗夜之中走过来一个人,那个人身上穿着黑衣,在黑夜之中本已经很难辨认。更有甚者,他全身似乎都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黑暗之意,就好象是完全溶入了黑夜之中,根本就是黑夜的一部分。若非是他一双闪亮的眼睛,她是万万看不出这原来是一个人。
她蓦然站起身,大声叱问:“是谁?!”
那个人象是没有听见她的问话,仍然一步一步向着火堆走过来。张念恩的手更紧地握住剑柄,她本不是一个如此怀疑之人,但自从父亲死后,她忽然感觉到人世间的可怕之处,她必须学习保护自己,周遭的一切都是险象环生的,没有谁是可以完全信赖和依附着的。
一只干燥而温暖的手轻轻地握住了她握剑的手,她转过头,看见苻宇镇定的双眼。她心里一酸,她本以为他们已经患难与共,生死相托,但在无双公主的面前,他们之间的情感就变得如此脆弱。
她想,也许终苻宇的一生,无双公主都会是他心中最重要的女人。
想通了这一点,她的心中便暗暗地生出恨意,恨杀死父亲的璎珞,恨抢走她心爱之人的无双,恨心意不坚的苻宇,恨命运的不公和天地的不仁。
她的恨在心底悄悄地衍生着,不过只是瞬间的事情。
那个人已经走到了火堆之旁,那是一个有些妖异的年青人,脸色苍白得几近透明,面目俊美,一如流火。他站在火堆旁边的时候,夜就似更加深沉,连火光都显得黯弱了一些。
她不知夜叉族本是夜之风的精灵,如同迦楼罗族是日之风的精灵。破邪有生以来,第一次深刻地领悟到夜叉之力,或者这便是伤心的力量。
“他死了吗?”他淡淡地问。
无双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受了摩合罗的重创都能够活下去,这一次他会死吗?
破邪在火堆边坐了下来,“岑昏果然厉害。”
无双的心底忽然生起疑惑,她审视着破邪:“你知道岑昏已经离开了钟山?”
破邪淡然一笑:“这没什么奇怪,这是八部众之间的感应。”
感应?无双看了璎珞一眼,她自己是没有什么感应的,若说有感应,或者璎珞会有吧!但璎珞仍然静默如故,象是未曾听见他们的对话。
“紫羽呢?”
破邪笑笑:“她在等我。”
无双只觉得破邪的笑容似乎带着一丝凄凉绝望之意,她便有不祥的感觉,紫羽那么爱破邪,又怎么会独自离开他?除非是她出了什么事,不能再跟着破邪了。
她审视着破邪的脸,想看出他的话是真还是假。她只觉得破邪的面容也突然变得如同璎珞一样清冷哀绝,她皱眉,在这一刻,她感觉到了八部众的共通之处。当他们感觉到失望之时,那便是彻底地失望了,失望到了绝望的境地,再也不会燃起任何希望之火。
她不喜欢这种绝望,绝望地连生命都成了多余的,连灵魂都应该烟消云烟。
“她一切可好?”她迟疑着问,虽然知道破邪未必会说真话。
“她很好!她怀孕了,我们的孩子就要出生了。”破邪说这句话时,任谁都能感觉到那种真心实意的幸福,但无双却觉得更可怕,因为在这幸福之中,她却明显地感觉到了那深入骨髓的绝望。如果是真地幸福,又怎么会如此绝望呢?
她知再问下去也必然问不出究竟,只得道:“恭喜你们。”
破邪抬头看着她,眼中现出一丝古怪的神色,“流火若是死了,你会怎样?”
无双一怔,她低头看了看流火苍白的面容,他会死吗?她含泪笑笑,“我相信他,他一定会再次睁开眼睛。一百年前,他都能够不死,现在也一样。”
破邪冷笑:“一百年前,璎珞必然手下留情,但现在的岑昏,会否手下留情?”
一直默然不语的璎珞却忽然道:“我并没有手下留情,一百年前,我是真地想他死去,和我一起死去。他却没有死,或者他身上真有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