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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真的。她告诫着自己,是幻觉。
寻香教过她许多幻术,她也最了解寻香的幻术有多么的可怕。
火焰从脚下升了起来,不仅是她,对花园中的人也看到了,周围似乎正在变成阿鼻地狱,凶狠的火焰在蝶衣的脚下升腾着,似要将她烧成灰烬。
“不是真的!”道前对谢灵运说。可是他自己却也觉得疑惑,如果不是真的,为何蝶衣的脸上会露出痛苦之色,她似乎正在努力忍耐着,豆大的汗珠从她的额头滚落下来。
但,那痛苦并不是真的!
蝶衣向前跨出了第二步,火焰陡然消失了,她似一足跨入了北方最冷的冰海。
刚刚被火炙烤过的足,一下子变得冰冷无比,她全身都忍不住颤抖。因为炽热而舒张着的毛孔中,轻易便被寒气侵入。
原来严寒也可以是一种疼痛。
蝶衣是妖,妖是不易被寒暑所影响。寒冷是感觉,有时不过是因为眼睛看见下雪了,就猜测,天气应该是很冷了。这一次她才深刻地体会,为什么人类会那么惧怕寒冷。原来寒冷真地如此恐怖。
额上的汗珠瞬息间都结了冰珠,到底是不是真的?
她忍不住疑惑,如果不是真的,为何连汗珠也会冻结。
她用力咬了咬嘴唇,不是真的!这一切都只是幻觉。
如此可怕的幻术,让人感同身受。但无论如何,她也要走完这一百步。也许生命真地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但心底却还是有一丝不甘的执着。梁兄,你到底在哪里?
她继续跨出下一步,地上忽然长出可怕的毒荆棘,毒刺尖尖地支在外面。她清楚地看见毒刺穿过了她的脚,从她的脚面透了出来。她忍不住轻呼了一声,但她立刻咬住嘴唇。不是真的,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她感觉到自己软弱的心正在微微的动摇,疼痛是如此真实,如果一切都不是真的,为什么她会痛不欲生。
她努力地告诫着自己,不要相信幻象,都是假的,全都是假的!
她却不知道,站在她身后的寻香,含笑看着她摇晃的身体。用幻术来打击一个人,必然要先消磨她的意识,而疼痛则是消磨意识的最佳方法。
不停地用疼痛来折磨,她最终会相信那些幻觉都是真的。
脆弱的妖,虽然已经转世,却仍然有着一颗人类多情多愁的心,这样的心是最容易被攻破的。
蝶衣继续跨出下一步,她看见许多盘旋在她身边的毒蛇,毒蛇正张大血红的巨口,伺机而嗜。
痛苦正在从脚下向上延伸,她不知以后的几十步会见到什么样的幻想,但她必须得走下去。为了自己那一点点可怜的坚持。
蛇咬上她的手臂、身体、甚至脸颊,被咬过的地方,鲜血流了出来,是真地有鲜血流出来,虽然是幻象,却真地在伤害着她。
她继续抬起脚,跨出下一步,每跨一步,所见到的情形都更加恐怖,加在她身上的痛楚也更加不可忍耐。但她却咬牙忍耐着!她要救的不止是自己的生命,还有她的灵魂。
终于走出了几十步了,花园就在伸手可及的地方,只要再跨出这几步,就可以走到了。她看见谢灵运脸上喜悦的神情,她也忍不住笑了,无论多痛苦,也值得的。
然而她却听见有人轻轻唤了她一声。
只这一声,她便僵在原地,不能动弹。
那个人轻唤她:“贤弟,你可好吗?”
贤弟?!这么久以来,只有一个人这样叫过她。那个人的声音,她永远都不会忘记。
贤弟!五十年来,已经不再有人这样叫她了。
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她拼命地告诫着自己,不是真的!千万不要相信。
可是那人仍然轻唤,“贤弟,愚兄很思念你。”
她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崩溃,她找了五十年,不就是为了找这个人吗?坚持不愿失去灵魂也是为了这个人的原因。
也许,也许回头看一眼,只看一眼。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只看一眼,无论是不是他,都不会相信的。这只是主人制造的幻术。
她对自己说,只是看一眼。
她慢慢地转身,向着身后望去。
不再有阿鼻地狱般的可怕场景,她看见他一色白衫,风神如玉,与五十年前没有任何分别。
他微微含笑看着她,神色从容而温文,她就是喜欢他这样温文尔雅的样子,全无时下少年的浮燥不安。
“贤弟!愚兄找得你好苦!”
她怔怔地看着他,他说他找得她好苦,原来他也在找她。
她欢喜无限,几乎已经忘记了这美好的幻象后面通常就是最可怕的陷阱。
她呆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是继续向花园走去,还是,还是,……
她听见谢灵运的叫声:“那不是真的,那是假象,快到这边来。”
她有些不甘心,是幻象吗?为什么梁兄如此真实?
他向着她伸出一只手,“贤弟,我终于又可以见到你了。”
那只手,一如往常,温暖和宽厚,多少次,在梦中,她都反复地见到这只手。她迟疑地望向这只手,很想握上去,真地很想握上去。
“不要握!不要!”谢灵运失声而呼。
然而蝶衣却充耳不闻,一切都如同寻香设计的,她的意识在经过种种痛苦折磨后,见到梁处仁的瞬间,奇异地被击得粉碎。
她终于慢慢地抬起自己的手,放入梁处仁的手中。触手温暖,和五十年前全没有区别。
她望着梁处仁轻轻笑笑,梁处仁也对着她轻轻笑笑。
她不由向着梁处仁走去,倚入他的怀中。
时光似又回到了那单纯而快乐的书院时代,只有他们两个人,不用在乎世俗的眼光,不用在乎伦常家法。
他们从不曾如此亲密,梁处仁是谦谦君子,就算是两人在一起最后的日子,也是以礼相待,最多只是牵牵手罢了。
原来他的怀抱也是如此温暖的。
如果这是幻象,那么她宁可永远沉沦在幻象之中,不再离开。就算她会因此而形神俱灭,也在所不辞。
然而最甜蜜的时刻,却往往又是最危险的时刻。
她全没有注意到,梁处仁的一只手正在悄悄抬起,手掌如刀,向着她的胸口,一刀刺了下来。
直到刀刺入她的胸口,她才猛然惊起,胸口并不很痛,却只觉得一片冰凉。
她惊讶地看着梁处仁,一字一字道:“你,杀,我?”
梁处仁仍然谦和的微笑着,“是的,我杀你。”
“为什么?”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梁处仁的脸,仍然是那么谦和俊朗的脸,笑容也依然温暖,但落在她的眼中,却如同鬼魅。
“因为我恨你!”
“恨我?”蝶衣喃喃低语:“你不是爱我吗?为什么会恨我?”
“因为你对我痴缠不休,你真地以为我想与你私奔吗?你真地以为这个世上,除了爱情之外,别的都不再重要吗?”
“难道不是吗?”
“不是的!当然不是!”梁处仁大声道:“我与你不同,我出身在一个贫苦的家族。我自小丧父,是母亲含辛茹苦地把我养大,她唯一的心愿,就是将来我可以做一个小官,然后成家立业,过着安乐的日子。后来我果然不负她所望,当了一个小小的县令。但是,你却把这一切都破坏了。”
“我?”蝶衣疑惑地看着他:“我破坏了你的生活?”
“是!为什么你不愿意嫁给马家?如果你可以嫁给马家,过些日子,你我都会忘记对方。我可以娶一个平凡的女子为妻,生下一堆子女,让我寡居多年的母亲有所安慰。可是你却固执地坚持着你的爱情,你要我和你私奔,你可曾想过,我们两个人逃走后,官府就会将我的亲人治罪。你只是一个自私的小女孩,根本就不懂得人间。我不愿私奔,你又想出要自杀殉情,对于你来说,连生命都不重要,因为你从来不曾了解过活着的艰辛。你活得太轻松,所以才可以轻易将生命抛去。”
“你可以不答应我!”蝶衣失声而呼,鲜血不断地从心口流出来,但与心底的痛相比,这又算得了什么?
“不答应你?我是一个男人,当一个女人提出与我一起殉情时,我又怎么可以不答应。你只是太固执,太天真,太不了解人间的饥苦。你把爱情看得太重,而我也不能抛去男人的自尊。虽然我死了,可是你知道我有多么无奈。我不能再照顾年老的母亲,让她到了老来,也只能孤独过活。你以为我真地想与你化蝶双飞吗?若我真地这样想,你为何不能找到我?因为我根本就不想再见到你。你那固执的任性,害死了我们两个人,你甚至死了以后也不知悔改,仍然继续任性下去。你现在连人都做不成,这根本就全都是你自己的错。”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五十年来,都找不到他,原来他是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