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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了其中的神秘寓意,同时意识到她将失去一切:没有孩子;在遥远的蓟犁,也没有为她举行的婚礼;没有殿堂供她和罗兰在喜庆的灯光下牵手致意;没有丈夫;再也没有爱情滋润的甜蜜夜晚;一切都完了。世界上的事正在按自己的轨道前进,一切都结束了,在初露端倪的时候就走向了毁灭。
她知道自己被押在车尾,站在车尾,知道死里逃生的灵柩猎手在她脖子里套了一根绳子。“别想着坐下,”他说,话音中充满歉意。“姑娘,我可不想把你勒死。如果因为马车颠簸,你倒了下来,我可以把结放得松一些,但是如果你想坐下来,那我就不得不把绳子收紧了。这是她的命令。”他朝蕤甩甩头,老巫婆正笔直地坐在马车座上,弯曲变形的手里抓着缰绳。“这儿现在她说了算。”
确实如此,他们往城镇去的一路上,蕤一直做着统率。不管玻璃球的魔法对她身体造成了怎样的损害,不管失去玻璃球在她心里留下了多大的创伤,但并没有摧毁她的力量;与此相反,她的力量似乎增强了,仿佛她找到了其他补充能量的途径,至少她的体能暂时恢复了。那些男人本可以像折断一根火柴那样轻而易举地用一个膝盖拗断她的骨头,但此刻却像孩子似的对她惟命是从。
随着收割节从下午渐渐步入黄昏和夜晚,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到一起:马车前有六人,他们骑马跟着莱默和那个长着斜眼的男人,马车后则跟着以雷诺兹为首的十二人。套着她脖子的那根绳子绕在雷诺兹带着刺青的手里。
苏珊不认识这些人,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聚到一起的。
蕤带着这支不断壮大的队伍往北走了一段,然后转向西南,沿着古老的丝绸场路,继续往城镇方向前进。那条路在罕布雷东面边界与大道汇合。
尽管苏珊脑子晕眩,她还是能感觉到那恶毒的老婆子前进缓慢,一步步丈量着太阳下降的趋势,非但没有赶着马儿加快步伐,反而拉着缰绳让它放慢步子,他们一路悠闲地走着,直到下午的阳光完全退去。他们从农夫身边走过。农夫脸庞清瘦,独自一人站着,他生性善良,拥有一个农场,每天从黎明的第一缕阳光到黄昏的最后一抹晚霞,他都在自己的农场辛勤耕耘,他有一个家庭,有深爱自己的家人(但是在他那扁旧的帽檐下,有一双屠夫的眼睛)。这时,苏珊也明白了他们为何走得不紧不慢。蕤在等待月亮的出现。
找不到能够信任的神灵,苏珊便向自己的父亲祈祷。
父亲?如果你在那儿,能听到我的祈祷,就请给我勇气吧!让我坚强,帮助我坚定意志,让他留在我的意识中,留在我的记忆里。给我力量,让我坚持到底。不祈求获得解救,不祈求获得超度,只为了不让他们满足得意地看到我的痛苦和恐惧。还有他,请助他一臂之力吧……
“请你保护他,”她低声自言自语。“请保证我爱人的安全。无论我的爱人走到哪里,请带给他安全;无论他看到什么,请带给他快乐;同时让他成为快乐的源泉,给别人带去快乐。”
“亲爱的,在祈祷?”老婆子头也不回地问道,嘶哑的声音中表露出虚假的怜悯。“啊,趁现在还来得及——趁你的魂还没被烧得窜出喉咙,你最好把事情交代清楚。”她甩过头,不怀好意地咯咯冷笑着,头上稀疏地挂着几根稻草似的头发,在圆满的月亮照射下,闪耀着橘红的光。
24
拉什尔带着另两匹马寻着罗兰绝望的叫喊声赶来。刚才它们站得不远,鬃毛在风中荡起涟漪,每当风从峡谷带来一阵浓重的白烟时,它们就使劲摇头,难受地嘶叫。
罗兰没有注意到马和烟雾。他的眼睛紧紧盯着挂在阿兰肩上的袋子。袋子里的球又活跃起来,随着天色渐暗,袋子像怪异的粉红色萤火虫似的一闪一闪。他伸手去抓袋子。
“把它给我!”
“罗兰,我不知道会——”
“该死的,把它给我!”
阿兰看着库斯伯特,只见他点点头……然后倦怠飘忽地把手抬到空中。
不等阿兰把袋子从肩上拿下来,罗兰已经把它扯走了。枪侠把手伸进袋子,捧出玻璃球。它正在闪闪放光,正如魔月一般,只不过它是粉红色,而不是橘红色的。
在他们身后,在下面的峡谷中,无阻隔界延绵不断的嗡鸣声时大时小,时起时落。
“别看那玩意,”库斯伯特对阿兰咕哝道。“看在你父亲的分上,别看它!”
罗兰对着闪烁的玻璃球垂下头,它的光芒像流水似的顺着他的脸颊散到额头,把他的眼睛淹没在炫目的光里。
他在梅勒林的彩虹里看到了她——苏珊,那个站在窗边的可爱女孩,牲畜养殖者的女儿。他看到她站在镶金饰的黑色拖车后,就是老女巫的那辆车。雷诺兹骑行在她后面,手里牵着套在苏珊脖子上的绳子。车正摇摇晃晃驶向翡翠之心,那一长队人缓慢前进着。希尔街一路上排满了人,长着屠夫眼睛的农夫站在最前面——罕布雷和眉脊泗的民众没能举行集市,但如今这个隐秘的古老习俗补偿了他们:杀人树,来吧,庆祝丰收。迎接你的死亡,欢庆庄稼的丰收。
一片无声的私语像波浪一样传过人群,他们开始用东西砸苏珊——先是用玉米壳,然后是腐烂的西红柿,接着是马铃薯和苹果。一个苹果砸在她脸上,她打了个趔趄,差点摔倒,接着她又站直身子,抬起被打肿但依旧可爱的脸,月光倾泻而下,她直视着前方。
“杀人树,”他们低声默念着。罗兰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但从他们的口形可以猜出他们说的话。斯坦利·鲁伊兹也在人群中,还有佩蒂,格特·莫金斯,弗兰克·克莱普尔,瘸脚的副手;以及杰米·麦肯,他是本年度的收割节主角。此刻,罗兰在看到眉脊泗上百张熟悉的面孔(他们多与他关系和睦)。这些人开始用玉米壳和蔬菜扔他的爱人。而苏珊的手被绑在身前,站在蕤的拖车后部当他们的靶子。
缓缓滚动的拖车终于到达了翡翠之心,那儿装点着各色纸灯笼,游乐园的旋转木马冷清孤寂地停放着,没有前来嬉戏玩耍的孩子……不,今年不该这样。人群仍旧在念叨着那几句话——现在就用他们祭神——从口形判断,说的就是这个。罗兰看到堆成金字塔形的柴堆,篝火将在这里点燃。柴堆四周围着一圈红手稻草人。它们背靠着中心的一根圆柱,粗笨的腿纷纷伸在外面。一圈稻草人中留了一个空位,那是惟一等待填补的空缺。
一个女人出现在人群中。她穿着一件褴褛的黑色长袍,手里提着一个水桶。她脸颊一侧有一道明显的煤灰污迹。她——罗兰尖叫起来。他不断重复着一个字,一遍又一遍:不,不,不,不,不,不!每重复一次,玻璃球的红光就比刚才愈加强烈,仿佛他的惊骇给它补充了能量。光芒实在太强烈了,库斯伯特和阿兰居然能透过枪侠的皮肤看到颅骨。
“我们必须把那玩意从他手里拿走,”阿兰说。“我们必须阻止他,它快把他吸干了,它会要了他的命的!”
库斯伯特点点头走上前。他抓住球,但是没法从罗兰手中把它夺走,枪侠的手指似乎被粘在玻璃球上了。
“打他!”他吩咐阿兰道。“再揍他一次,没有别的办法!”
但阿兰像是在打一根柱子似的,罗兰脚跟站得牢牢的,纹丝不动。他继续大声喊着同一个字——“不!不!不!不”——玻璃球的光芒闪得越来越频繁,它在罗兰脸上撕开一道口子,贪婪地钻进去,像吸血似的吸取着他的悲痛。
25
“杀人树!”科蒂利亚·德尔伽朵放声喊道,大步走到等待她的人群中。人们为她的到来欢呼鼓掌,在她左侧的天空,恶魔月亮眨着眼睛,仿佛它和他们是一伙的。“杀人树,你这个不忠不孝的婊子!杀人树!”
她把水桶里的颜料向侄女洒去,颜料溅湿了苏珊的裤子,颜色染满了她被绑住的手,使得她看起来好像带了一副湿淋淋的猩红色手套。当拖车驶过时,科蒂利亚抬头朝苏珊狰狞地笑着,脸颊上的煤灰迹格外显眼;在她苍白的额头中心,一根血管像蠕虫似的搏动着。
“婊子!”科蒂利亚歇斯底里地尖叫道。她紧紧攥着拳头,踩着狂欢舞步,两条腿在裙子下不停地跳动着。“庆祝庄稼的丰收!迎接贱人的死亡!杀人树!来吧,庆祝丰收!”
拖车从她身边驶过;科蒂利亚从苏珊的视线中消失,如同快要结束的噩梦中那凶残的幽灵般,消失了。鸟、熊、兔子和鱼,她心想。保重,罗兰,带着我的爱继续前行,这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