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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娘自己愿意!她跪着哭着求我姥爷,说那个人是因为她才病的!家里人这才知道,原来我娘早就认识他!上学的时候认识的,爱上的!爱上了以后才知道,他家里竟然有妻有子!
当时,我娘已经退学从县里回来了!家里人本来真的以为像她自己说的那样,是因为“读了这么多年书了,上够了!”直到那时候我娘才说了实话——其实,那都是为了躲开他!
结果,回来以后才知道,她走的那天下大雨,那个人在雨里找了她一天一夜!后来,他就病了!高烧、说胡话、喊我娘的名字!他的夫人实在没有办法了!这才来我们家求亲!所以,我娘……就嫁了!心甘情愿的嫁了,嫁给一个当时已经半死的人!
当时的婚礼,我娘说,沈家也不算亏待她!因为是要冲喜,所以必须声势浩大!所以,虽然只是娶个如夫人,却把县里乡里所有有头有脸的人都请到了,酒席排场全都按照大夫人的规格来的!只是——不能有大红色!整场婚礼,从迎娶到进门,从酒宴到婚房,全部都是粉红色!全部都是!
粉红,虽然也占着个红色,却永远比不上大红色的尊贵气势,永远也不及大红色来的明艳正统!后来的婚姻也像这场声势浩大却从底色上就注定轻浮的婚礼一样!那个人的病虽然是好了,我娘却从来没有开怀过一天——两个女人争夺一个男人的战争,虽然她不想参与,可是嫁进来了,就不由得她置身事外!何况,后来有了我!之后,基本上就是两个孩子争夺父亲的战斗了!
我娘与世无争,对男人更是不屑于一争,但是,我不!我从小好胜!小小年纪,我就看明白了那个大宅子里人,一个个的,粗俗而且势利!上上下下全部都是对我、对我娘的鄙夷!他们对我娘多少还有些避讳,但是对我……那些话,那些不堪入耳的话,他们根本不知道我能听得懂!
其实,我当时也不一定真的懂。三四岁的孩子,大概更多的是从他们的目光和语气中明白的!所以,从那时开始,我就成了他们心里眼里惹是生非的祸根——不断的破坏,不断的捣乱!后厨的胖子说我娘不配吃他做的补品,结果第二天就被灶台里莫名其妙的炮仗炸花了脸!主屋给大夫人梳头的丫鬟说我娘鬓角窄而乱,一看就不是福相,而且下巴消尖,狐狸一样的就会勾人!结果没几天,她从后廊经过的时候就被一盆开水从头浇到脚!大夫人赏了上好的烫伤膏,她的脸才好歹保住,头发却要全都剃掉,不然,头皮就要烂光了!”
他嘴上说的轻描淡写,脸上却带着残忍的笑:“谁让他们说我和我娘的坏话?我就是要叫他们所有人全都不得安生!”
云锦静静地听着,满眼里只有怜惜:“后来呢?”
“后来……后来就是这些事都被那个人知道了!开始只是训我几句,后来是给我两巴掌,再后来……”他胸腔里迸发出一声冷笑:“再后来就是家法!对一个四五岁的孩子动用家法!比我胳膊还粗的棍子!背上腿上胳臂上,没头没脸的打!”
云锦眼前浮现出一个三四岁的孩子的娇小身躯。孩子稚嫩而倔强的面容渐渐的跟她的小宝重合……泪水已弥漫……山谷的晨风,带着微凉的寒意,云锦双手抱上胳臂,紧紧圈住自己!
“其实,也有些事情不是我做的!但是,挨打的都是我!没办法,不管是问哪个下人,他也不敢得罪大少爷不是?那个明朝的青花瓷瓶真的很漂亮,我都说不是我干的了,可是没人相信!你说,东西又没有什么错,我怎么会非要跟个瓶子过不去?而且,我是真的挺喜欢那个瓶子的,那上面画的那个仕女图,看着跟我娘很像!其实,我也一直怀疑那个瓶子是沈鸿鸣故意打碎的,因为他知道我几乎天天去看那个瓶子!我喜欢的东西,他就一定要破坏掉——就好像,他喜欢的东西,我也一定会这么做一样!我跟他从小就是水火不容!
我娘后来离开到底是因为我!那是我六岁的时候,刚满六岁,那个人就让我跟沈鸿鸣一起上学。学了没多久,老师让我们默写中庸里的一篇课文,虽然我才上学,但是,大部分字我娘都已经教过了!更巧的是,那篇课文我也正好学过!所以,当时我默写出来了!那么长的一篇字,沈鸿鸣都默不全,我却一个字都没有错的写出来了!
但是,当我得意洋洋的把字交到老师手上的时候,沈鸿鸣却说我作弊!他信誓旦旦的说看见我抄书了!老师本来就不相信一个才六岁上学没几天的孩子能默写出来,何况还有敦厚老实的大少爷作证!
然后,就是打手掌,戒尺敲在手掌心里其实没有家法棍子那么疼,但是,耐不住打得多——他说只要我认错就不打了,可我就是不认错!直到他怕把我手心真的打烂了东家怪罪,这才气呼呼的叫人请了那个人回来!对着那个人,我更不肯说话了!废话,老子向来一人做事一人当,做过的从来没有不承认的!可是,之前就有很多不是我做的,他们不是一样栽在我头上了?这会儿我再说什么不也是白扯!所以,干脆咬了牙,有种你就打死我!打不死,你就给我记着!”
结果等我娘得到消息赶到的时候,我已经被他打得只剩下一口气了!我娘当时就疯了一样!平日里那么温婉的一个女人,竟然敢冲过去跟他拼命!后来的这些都是我娘告诉我的,她说,当她抱了我回屋,然后把我以前默写的一篇同样的文章甩到那个人脸上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在那个宅子里再也呆不下去了!然后她就带着我走了!那个人竟然没拦着!”说着,他又嘿嘿的笑起来,“那大概也跟我娘拔了簪子顶在我喉咙上有关!我娘说,当时她真的发了狠了,反正留下了,早晚也是要被他打死,如果他敢拦着,那她就一簪子攮死我,然后自杀!”
云锦不禁打了个寒战,一个女人要绝望到什么程度,才能做出如此决绝的选择!
大概是感受到了云锦的颤抖,他又嗤嗤的笑起来,“真的有那么可怕吗?傻娘们,我说什么你都信!”说着,抬起大手使劲的在云锦的头上按了一下!
云锦的头被他的大手压住抬不起来,所以,也就看不到他一脸落寞的表情:“其实这么多年了,大部分事情,我都已经记不清了——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给你讲的这些有多少是真的,又有多少是我后来自己想象出来的——你竟然傻乎乎的也都肯信!”
最后又在她后脑勺上弹了一下,趁云锦“呀”的一声缩回头去,时志飞双手一撑草地,翻身而起!然后伸个懒腰,拍拍屁股:“好久没跟人说过这么多话了,你就权当听故事吧!”
真的只是个故事吗?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云锦揉着脑袋抬头看向山下的坟茔——相爱不能相守,相思不能相亲,痴情苦命的女子终于化为这一抔黄土……
转回头,看着他正前后晃着膀子吆喝着往回走:“回去啦,回去啦!趁着早上凉快,赶紧睡个回笼觉去!”
初升的朝阳洒在他的背后,光影交错中,他修长的背影显得越发挺拔,仿佛方才那一瞬的寥落都只是她的一场幻梦,肥皂泡一般在灿烂的日光下已经烟消云散。
又是新的一天!
两人有些沉默的走回村子,云锦以为他们会看到一副鸡飞狗跳、熙熙攘攘的场面。毕竟是一个村子好几百人的搬迁,好在因为战乱文州城里人口骤减,可供村民居住的空房倒是很多!
可是,远远地,云锦就已经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儿了!
走进村子,只见道路两旁站满了静待的村民,两人相视一眼都是一头雾水,村民们却从后面无声的跟上来,直到他们走到了议事厅的外面——那片空地上几乎聚集了全体村民,老少妇孺人人静默,除了几声犬吠,连孩子的哭声都是低低的,仿佛惊动了什么一样!
时志飞在场院中间站定,几个当家人缓缓迎上了,却相视无语!小六子叹口气,道:“大当家的……大家……”说着竟有些哽咽,再也说不下去了!
他身后的玉儿却站出来,只轻轻问了一句:“大当家的,你不要我们了……”眼泪就已经哗哗的落下来!
小六子赶紧一把扯过玉儿呵斥,周围的村民们却已经围拢了过来!
“大当家的,我们不走。”
“大当家的,你不能不管我们啊!”
“是啊,要死,我也要死在这鸡鸣山上,要我们下山去求鬼子活命!那我一家老小不是白死了吗?”
“我们不怕小鬼子,大不了跟他们拼了!”
时志飞听着大家七嘴八舌的哀求,一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