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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丑1-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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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想煽风点火,想闹事,干扰大方向。她上去就是一巴掌,“啪”的一声,那人就捂住脸叫了起来,马上围来了一队人,枪口就顶住了大娘的胸口,杨兰五大叔上前挡住说:“同志,她是妇道人家,不懂事理,请原谅,自古男不跟女斗。”那个领队的用手摆了一下,说:“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开枪。”他走上前来,面对赵大娘站定,说:“这位大娘,一起走吧!”大娘也上前一步,几乎就同那个干部脸挨脸了。她说:“倘若说我们犯的法天理难容,我这条老命全顶了。够不够?”笑笑,又说:“不够,再搭上他!”拉拉杨兰五大叔。赶他醒过神来,只见大娘的腰身一闪,没听见她喊了句啥话,她跳下了山崖。

陈小焕大叫:“妈——”就扑过来,被我一把抱住了。

杨兰五大叔爬在崖顶,大哭:“先娥呀,你咋这样走了哇!”

山下一片白雪。山涧,飘荡着岚气,什么也看不清。

人们站在山顶上,呼喊着……

陈小焕、王记香和几个女同学哭成了泪人儿。沙吾同向前挣扎着,头要向山寨上碰,被来人扯着胳膊动不得。他大声哭喊着:“领队的!给我一枪吧!给我一枪吧!”小焕扑在我怀里哭着说:“小夏哥,这可咋办,妈妈她——”一阵山风把她呛得说不出话,她咳了半天,又哭:“我不活啦!我不活啦!”

我这时忽然有一种大丈夫气概,对兰五大叔说:“大娘走了。小焕她马上也要被抓走,不如让他们俩……”大叔明白了,对我点了点头。我去给那个领队的负责人说了我的意见,他迟疑了一下,说:“好吧。不过,你得体谅我们,快一点。”

我让王记香扶住陈小焕和沙吾同一起面向兰五大叔站好。我说:“大叔,请你先节哀。”又对这两个年轻人说:“大娘已经走了,有大叔在。我当家,让你们举行个定婚礼。”吾同看看小焕,小焕走到山崖上,哭喊:“妈,妈!妈——”记香把她劝了过来,她仰起泪眼向我点点头。我就向着大山喊道:“大娘大叔,沙吾同、陈小焕向你们二老磕头了!”两人跪在雪地上向着大山磕了头,又向大叔磕了头。我喊:“向着北京,向毛主席致敬!”两人面向北京方向,举手敬礼。

礼毕。老少两代人搂在一起大哭,我们也不由自主地放声痛哭,我喊道:“大娘!我和记香也向你磕头了。你是好大娘啊!”

在省革命委员会召开的各地(市)“抓革命、促生产经验交流(汇报)会”上,王贵桥正要上台做“清除红造总派性势力干扰,建设红彤彤的新菊乡”的大会发言,郑连三把电话打到会场里,要找王贵桥,向他汇报陈小焕专案组的工作进展情况。当王贵桥一听说陈小焕、沙吾同这些坏头头就藏匿在天台寨时,他轻声一笑,夸奖郑连三说:“好!终于让你们捉住了狐狸尾巴。”又说:“天台寨,那过去是土匪刀客窝。他们藏到那里,正说明他们是一股反革命逆流,这是他们反革命面目的真正的彻底的大亮相。要立即采取行动。”郑连三说:“一切都准备好了,就等着你这一句话。”王贵桥说:“这会给咱们的大会发言增添最新的材料,爆炸性材料。咱们菊乡这一段工作省里领导本来就很满意,安排大会发言,你这一补充,材料就更生动了。”他就要放下听筒,忽然一个惊雷响在头顶,又好像菊乡的惊雷通过电话线击穿了他的全身。他一下子瘫软了,拿电话的手差一点把听筒扔掉,他慌慌地问:“你说什么?赵先娥?是谁……谁……母亲?”当他彻底听清了郑连三的话,他嘴唇哆嗦着说不出一句话,半天才有气无力地说:“赵先娥的原籍一定要搞清楚——你……你……在天台寨,寨,等……等着我。”

赵先娥是王贵桥妹妹的名字。

 第二卷第七章风雪天台寨(6 )

 革命委员会做出对陈小焕、沙吾同等坏头头进行通缉的决定,为了查出陈小焕走上反革命道路的阶级根源,以便尽快结案,连带对陈小焕的家庭成员也要进行调查,这就牵连出了陈小焕母亲赵先娥文革初期被批斗的事。郑连三主管公检法,一个指示下去,专案组会同苇子坑大队的有关人员,顺藤摸瓜又一次摸到了赵先娥夫妇给人家当女作婿的那个大山里。老太太早就去世了,有关赵先娥的身世,村里人说,老太太的丈夫是这里的老门老户。她的儿子参加了八路军,老爹被抓去,死在监狱里。她有个女儿,那时还小,逃出去找她哥,一去就没有了音信儿。快解放时,一个女人领着个男人回来了,说是老人的女儿女婿。这么多年,小女孩长成大人了,兵慌马乱的世道,她能活着回来,就是万幸,谁还会问问他们这些年在外边干了些啥事,顶真认一认这个女人是不是赵家人?再说啦,看看老人有了亲人,热乎乎的一家人,谁还没事找事去调查个啥。据她自己说,她迷了路,逃到黄河北,碰上八路军,说她要找她哥,部队上就动员她参加了陕北公学,当学员。后来公学在转移路上遭到鬼子伏击,跑散了,她就被国民党驻洛阳警备司令部抓住了,一个国民党兵救了她,他们两个逃了出来,她就跟他过起了日子。他们伺候老人下世,就领着一个小女孩回了男人老家,人家嫌倒插门不好听,这里又没有啥挂心的,要走,谁会拦他们。直到一九六二年,老人的儿子回来打听自己家里还有谁,只把老爹从乱葬坟里认了出来,取回来同老娘合了墓,立了碑,就走了。对于那个妹妹,听说从共产党那边跑到国民党这边,也没什么光彩,就没打听下落去认亲。现在屋里倒是住了个女人,是他们家的童养媳,早年因为丈夫当八路没有消息,跟一个做竹活的篾匠跑山外了。解放后,篾匠男人死了,她就守着一个儿子过日子。后来不知道是谁给她透了风,当八路的男人又有了信儿,官大官小,也是个干部,她就又回山里来,要同原来的男人破镜重圆。问起这个干部在哪儿工作,干啥的,村里人说:“他哪里敢说?童养媳妇前后撵着要跟他破镜重圆,他怕纠缠不清,就赶忙跑了,还敢把工作单位留下!”又说,看样子他在外边混得并不是很好,好像是犯过错误,才平了反。按他参加革命的年代,应当带警卫员了,县里也要派人陪着的,可他是一个人回来了。

郑连三给王贵桥汇报罢,王贵桥一面做大会发言,一面在心里祷告:“这个女人千万别是自己的妹妹赵先娥。”他还在油房庄时,妹妹来找他,说爹让敌人抓走了,她嫂子也跟一个做竹活的外路人跑了。妈担心爹的死活,吃不进,睡不下,又碰上嫂子的丢人事,就病倒在床,妈叫妹妹来找他,说是日子眼看就过不下去了,让她出来逃个活命。妹妹说,有钱了,她带点回去赶紧给妈妈治病。因为这里土匪抢劫不断,又传说日本鬼子就要打菊乡,妹妹住了两天,他就把她送走了。谁知那天早晨他刚把妹妹送过油房河,还没有扭过身,几个国民党便衣警察拦住了他,说话不及,用枪口顶住了他的胸口,把他抓走了。是地下党通过民主人士多方营救,说他是生意人,他才出了监狱。有了这一回同敌人的正面接触和地方乡绅的掩护,他的身份就更隐蔽了,他就还是回油房庄。此后就再也没有打听到妹妹的下落,想来妹妹受了多少苦难,才保住了个性命,即使她跟了国民党兵过日子,也是无奈之举。那个年月,兵慌马乱的,她一个女孩子难活人啊!最后一次见妹妹,妹妹是个穿着红棉袄留着毛盖头的小女孩,如今该是中年妇女了。老娘是妹妹夫妇俩伺候下世的,自己作为儿子应当给老母养老送终的,由妹妹做了。自己作为哥哥应当为妹妹做点什么……记得妹妹上了河坡,回头见哥哥被抓,喊了声:“哥——”就跑回来,哭着说我哥是好人,向警察求情。这些国民党禽兽就要连她一块带走。一个油匠跑来说这闺女是村里谁谁家妹子,她哥同他拜过把子,所以她也叫他哥,就把妹妹拉着往油房庄走,妹妹走上河坡,扭头看看哥哥,绊住了啥,摔了个跟斗,爬起来,拐进一片树林,不见了。

他不认为这个女人就是自己的妹妹赵先娥,但是,郑连三电话里提到的那个山村却是自己的家乡,家里现在还住着一个童养媳,也是真的。赵先娥,这个陈小焕的母亲,就是自己的妹妹吗?这时,他真想快点见到这个阔别多年的妹妹,同妹妹说说话,说说小时候的人和事,哪怕是说说家里那个童养媳。尽管说这个童养媳是他摆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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