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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炊食员伺候,可一个姑娘家在身边端汤送水的就格外令人惬意。后来姑娘就说了她的事,觉得在市委大院面子上支撑不住,想调动工作。王贵桥见姑娘那期期艾艾的样子,怪可怜的,就说:“换换环境也好,只是咱们这个菊乡城区就巴掌大一个地方,还能换到哪里?这么着吧,一个姑娘家总不能一辈子打字吧!有机会了抽下去锻炼锻炼,有个身份,也好提拔。”四清(即社会主义教育)运动组建第二批工作队时,王贵桥任工作团总团第一副团长兼菊乡分团团长,就把姑娘抽到四清队锻炼去了。
我第一次听说齐秋月的名字,是1964年的秋天。
这年八月,我大学毕业,分到菊乡下边一个远郊县的公社中学教书。我上了四年大学,竟要在这穷乡僻壤熬过一生,心里老大的不愉快。所幸,这一年四清(社会主义教育)运动经过两年的试点(后来称为小“四清”),要在全国农村分期分批全面展开,上级指示,大学应届毕业生一律到农村四清第一线,锻炼两年再回单位工作。这样我还没有上一天课,就参加四清工作队集训去了。所谓集训就是关门整风,叫集训大会(相当于后来的学习班)。大会以团、队为单位组织整风,编为四清工作总团,分团、工作队和工作组四个严密的阶梯式组织,分别负责地区(市)、县、公社和生产大队的总体四清工作。因此对队员的先期训练极为严格。先学习文件,武装思想,再自己主动交待问题。这称为洗手洗澡放包袱。首先把自己变成“四清”干部,才能去清别人。第三步,是背靠背揭发问题。讲的口气很粗,说是谁的问题都可以揭发,在集训的,在家里主持工作的,上至党中央,下至自己的下级和妻儿老小,只要不服合毛泽东思想,不服合党的方针路线,不服合社会公德,等等,都可以揭发。为了防止打击报复,揭发的问题对外一律保密。保密纪律是:不该去的地方不去,不该知道的不打听,不该说的话不说,不该想的不想,等等。所揭的问题,只限于集训大会秘书处材料组几个人知道。材料整理好后只交给大会领导掌握。大会领导是上边派下来的,或是抽调参加过省试点工作队的。而他们当初也是经过洗手洗澡放过包袱审查合了格才成了“四清”干部。只有我因为大学刚毕业,档案上比较干净,有幸抽在大会材料组,负责对材料梳辫子,了解机密。一天,我看到一份材料,揭发王书记对打字员齐秋月关心太过,超过同志限度,如何如何的,也没有什么实质问题。
第一卷第四章形象天使(3 )
这一说,我就想起我在东岳庙小学上学时的一个女同学,也叫齐秋月。同学们都传说她妈是沙一方的小老婆,解放后嫁给一个大干部,把她带了过来,我们就喊她带犊女儿。她可漂亮哩!苹果脸甜甜的,红扑扑的,眼是眯缝眼,看人就笑眯眯的,很讨老师喜爱,就叫她演戏,演白毛女。我那时每天都想看她,她演戏我场场到,还拍巴掌。至今我还记得她化了装,脸上抹了油彩,画了眉眼,脑后拖一条辫子,额上一篷流海儿,跳着唱“北风吹,雪花飘”,两手伸着梅花指的样子。有一次我拍巴掌,太响,让她看见了,她恶狠狠地剜了我一眼。第二天,她就说我:“你神经病?没命地拍,让唱不让唱?人家群众是来听我唱戏的,还是听你拍巴掌的。真是没来头。”好个伶牙俐齿的死妞儿。那时大腿裤时髦,她就上身列宁服,下身苏联花布大腿裤,脚穿黑面扎花鞋,走起路来,飘飘荡荡的,白袜子彩色吊带儿就露出来了。我们就唱:“机器袜子洋吊带儿,一下儿吊到光膝盖儿。”她从人前走过,抽腰裤紧紧的,就把屁股兜出一道缝儿。我们又唱:“那女穿的苏联花,模样就是顶呱呱。”她跟我们同学不到两年,就转学走了。我们好伤感啊!
我就迫不及待地要见见齐秋月,不想,机会来了。到了1965年第二次四清时,齐秋月就分在我们工作组。包队时我们两队相邻,我在陈家队,她在杨家队。
那一天,我一见齐秋月,眼前就一亮。她,一张乖巧可爱的脸上,停留着旧时代的古典气息。头上一条油亮亮的辫子,拖在身后,辫梢扎一个蝴蝶结,一跳一跳,像蝴蝶在翩翩起舞,她的眼里总透露着一股柔柔的光亮。她向你走来,脚步轻盈,不带有一点点的张扬,乖巧得就像自己的小妹妹。她说,她天生胆小,总想躲在某个不被人发现的角落,悄悄地照镜子,梳头扎头发辫子,嘴里咬住头绳儿,同小弟弟做鬼脸。她就是这样向我介绍她自己。又开着玩笑说:“你别离我太近,太近了,你会忘了看我身后那广阔天地,蓝天,白云,青山,绿树……”我说:“那是光顾着看你了。”她说:“我把天地挡住了。”咯咯笑着看着你,让你就没了魂儿。
我同她正式接触是在扎根串连之后。
我的房东是赵先娥,她的丈夫叫杨兰五。女人原来的丈夫叫陈云顺,死了,她有个女儿,正在菊乡城里上重点高中,是困难户,杨兰五是倒插门过来的。屋里大事小事女人当家。听先遣队介绍说,杨兰五是东北人,解放前就流浪到这里,先给地主看家护院,后来往东北跑绸缎买卖,也上过织机,织得一手好绸锻,四十多了还打光棍儿,经过别人说合,就倒插过来。他有的是劳力,日子过得还算可以。杨兰五属于地没一分椽子没一根的雇农,其实是工人,无产阶级,根子最正了。但是兰五大叔十多天没有正儿八经同我说过话。我就住在他家当间东界墙边,放了一张小床,兰五大叔住东间后墙根儿,前窗修着锅灶。西间赵先娥大娘和闺女陈小焕住。陈小焕上学住校了,屋里连上我才三口人,可兰五大叔竟把我当外人到这种地步。一天到晚除了叫我吃饭,别的就没一句话了。眼看各队摸底工作都有了眉目,我队里的情况还是模模糊糊。我很着急,吃不下,睡不好。第十五天那天夜里,我正在辗转反侧,兰五大叔忽然从隔墙递过来一句话:“小夏,我听你也没有睡着,我只给你说一句话:”人是人,鳖是鳖,喇叭是铜锅是铁。‘咱们社员想把大树扳倒,那可是个难。你想咱社员是棵小树苗,刮了大风,干部那棵大树上随便哪一枝一扫,你就折了。“总算开口了,我正等着下文,看他说的大树有多大,啥时扫了谁。星期六回家来的女儿陈小焕说:”叔,我小夏哥白天搞三同(与贫下中农同吃、同住、同劳动)晚上又开会,忙一天,该睡哩,半夜三更说啥哩!“原来他们一家这些天也没有安生过,心里有话不敢说,在观察咱工作队的本事和搞四清的决心哩。我可找到交流思想的茬口了,说:”小焕,叔叔有话想给我倒倒,你这个小妹妹看来没把我当自己人,不把我当哥哩。“她到底是见过世面的学生,说:”我叔他就这么个脾气,心里有啥事就不管别人忙不忙,累不累,想听不想听。“我笑了,说:”我没说不想听呀!“杨兰五叔叔说:”你还别说,我看这一回的工作队才像动真格的。就小夏这个沉稳劲儿,我就服了。“接着就讲了大娘前夫陈云顺之死。”他就是叫人家大树树枝扫倒的人呐!“
有一次生产队里分棉花,队干部们都有意识地往后靠。赵先娥就多了个心眼儿,分罢了,她走到半路上把包袱一撩,又拐了回来,隔墙听他们说如何如何分。这就奇了,一个政策咋到了他们身上就要再起山沟儿?就离远远的地方,背在麦秸垛边看他们各家都是分了多少,因为棉花是按人头分的,有个比头。她一眼就看到队长家保管家背的包袱大,别的干部家她就不再看了,她啥都明白了,他们是在私分棉花呀!她嘴快,当下就嚷了出来。这一下干部们丢了人,上边也不依不饶,那时粮食棉花食油等等都是按计划按指标分的。这多吃多占,私分的性质就是贪污。干部们做了检讨,退赔,这事才算了。但是,干部还是干部,人还是人,鳖还是鳖。她赵先娥就倒霉了,人家就找他们家的问题。赵先娥是外路人,就要查她的根根秧秧。这一查就查出了叉把儿。
赵先娥说她当过八路军,一次转移掉了队,让国民党洛阳警备司令部的人抓住了,司令逼她给他做小,她不从,司令一怒之下就把她赏给他的马弁。马弁就是陈云顺,他劝她正式跟了他,一同回老家过日子。后来他们俩连夜逃出司令部,跑到洛宁一个大山肚里在她娘家落了户。土地改革时分了房分了地,过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