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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这话,抗儿和表哥丈夫就赶紧要求看看毕得魁的新人。毕得魁也不跟朋友客气,就把他们领到里屋,掀开盖头,就看见了打扮得凤冠霞帔,千娇百媚的常抗争。母亲抗儿就一下子扑上去,抱住常抗争就没完没了地哭哇哭哇。而常抗争却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认得眼前的痛哭流涕的女人是谁,就那么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的母亲抗儿哭得悲喜交加,肝肠寸断……
等母亲抗儿哭够了,也稀罕够了自己的宝贝女儿,就来到外边的厅堂来跟毕得魁商量女儿的大事。坐定了,毕得魁就说:“对外呢,你们就得帮我个忙,一定不要说你们认识她。出了血案,官府没个不查,查到你们,你们一问三不知就行了;对内呢,我还是听你们的,你们要是同意,我就娶她做我的夫人,我的原配夫人去世也有两三年了,也该续个弦了;你们要是不同意呢,我就认她做个妹妹,在我家养起来,等她的病好了,风声也过了,你们再给接回去——怎么都成,你们的女儿,你们定。”
母亲抗儿就跟她的表哥丈夫来了个历史性的对视,然后两个人就都点了点头。母亲抗儿就说:“人是你救回来的,她的命更是你给捡回来的,你要是真的不嫌弃,就娶了她做你的夫人吧,那也就是她今生今世最大的福分了……”母亲抗儿说着又哽咽起来。
表哥丈夫接着说:“啥也别说了,人在你家,我们一万个放心,要是成了你的夫人,那可就是天大的造化了。”
毕得魁也是会来事儿,当场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抱拳说道:“岳父岳母大人在上,受小婿一拜!”说着还磕起头来。
母亲抗儿和她的表哥丈夫赶紧将他扶起,还不住地说:“快请起快请起,你可是我们的大恩人呐。”
“哪里哪里,小婿才是天赐良缘,受宠若惊啊!”毕得魁边起身边作揖地说。
“还是我们家女儿的命好啊,遇到了毕大侠,才脱胎换骨,一步登天了呀!”母亲抗儿和她的表哥丈夫更是边还礼边客气。
就这样,两家准备了几天,就让毕得魁和常抗争拜了天地,入了洞房。
常抗争自从进了金家就享起了荣华富贵,上下左右也都尊重她、爱护她,她的病情也就十分稳定。毕得魁对自己的新媳妇儿也特别满意,虽然她身世惨烈,可是人却妩媚动人,依旧如花似玉。
毕得魁还特地在京城请到了洋大夫来给夫人看病,吃了些药,做了些矫正治疗,常抗争的病就日见好转,不知内情的人,根本就看不出来常抗争还在患有癔病。她俨然就像个明媒正娶的大家闺秀,在金家还真的撑起了夫人的门面。不久还怀了孕,转过年来,就给毕得魁生了个大胖儿子,取名毕文富;给毕得魁乐得简直就找不着北了,大排宴席三天,宴请亲朋好友。
他就乘胜前进,继续努力,第二年又让常抗争给他生了个大胖儿子,取名叫毕文贵。他还不知足,还在快马加鞭,说还要尝尝给女儿当爸爸的滋味儿;果然,天随人愿,过了两年,常抗争真的又给毕得魁生了第三个孩子,一个漂亮的女儿,取名叫毕文秀。
说话间就到了1926年的夏天,常抗争正领着孩子在金家大院的杏树下玩耍嬉戏,突然间,有一枚成熟的杏子就自己掉了下来,不偏不倚,正好打在了常抗争的天灵盖上,杏子掉到地上摔成了两半儿,常抗争捡起那枚开裂的杏子,就突然愣在那里了。嘴里自言自语地说:“我这是在哪里呀,我这是在干什么呀,你们都是谁的孩子呀,我怎么都不认识你们呀,你们怎么会都跟我叫妈妈呀,我还没结婚怎么就有了你们这些孩子呀……”
常抗争的癔病就这么突然好了。她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这些年里的经历。不过当他的母亲抗儿给她讲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前因后果之后,再看看自己身体的变化,她还是理智地承认了自己的经历。
但那种巨大的人生落差和在无知觉的情况下坎坷的经历,还是让她感慨万千,郁郁寡欢。摸着自己几个孩子的头,特别是那个叫辛抗议的漂亮女孩,不由得叫她天天以泪洗面——红颜薄命,人生简直不堪回首啊。
其实那时候她才二十六七岁,可是从她病好之后,突然就觉得自己的心已经老态龙钟了。见她整天愁肠百结的样子,毕得魁就来找常抗争的母亲抗儿,想让她劝劝自己的夫人或是想个什么办法,改善一下局面。
母亲抗儿就应邀去跟女儿常抗争谈心。结果,千言万语还是化成了一声叹息,结在常抗争心里的死结,谁也打不开。
后来有个洋大夫说,故地重游也许能让她敞开心扉,了却心事。毕得魁就去跟抗儿的表哥丈夫商量,又征得了抗儿和常抗争本人的同意,大家就陪同常抗争回到了京城,来到了北大校园,又去了**和东交民巷;所到之处,常抗争都痛哭失声一阵,母亲抗儿也就陪着她哭。
后来在学校的一个老师那里,还查到了常抗争的几个恋人,或者说是毕抗议的几个父亲们的悲惨下落:丑陋的男生,在1923年2月的京汉铁路大罢工中,也就是著名的“二七惨案”中,倒在了吴佩孚的枪口之下,年仅23岁;英俊的学长,在1925年,上海的“五卅惨案”中,死在了英国巡捕的枪口之下,年仅26岁;青年教师,在1926年3月的“三一八惨案”中,死在了段祺瑞的枪口之下,年仅38岁……
这三个激进的革命者,都用自己的生命和热血,前仆后继地成了中国革命胜利的先驱者,他们都死了,常抗争的心也就从此死了。尽管从那次故地重游后,她不再哭泣,不再流泪了,可是她也不再说话,不再笑了。
这就让毕得魁更加上火闹心了,他就又去问洋大夫怎么办,洋大夫就说,故地重游不行,你就得远离故地,让她彻底忘记过去,也许管用。毕得魁就又去跟抗儿和她的表哥丈夫商量,抗儿就说:“只要能救我女儿,我们就听你的。”
毕得魁就说:“洋大夫说最好能远离故地,远离原先生活过的地方,到一个能让她忘记过去的地方去。我想带她和孩子们到东北去。”毕得魁就说出了自己的计划和想法。
原来,1927年,汪精卫宣布同**分裂,公开叛变革命,他们提出了“宁可枉杀千人,不可使一人漏网”的恐怖口号,大规模地逮捕、屠杀**人和革命群众。毕得魁就觉得关里不太平,加上他或多或少跟**有些瓜葛,生怕被汪精卫他们来抄家灭门;正好洋大夫也说,自己的夫人要是远离故地兴许会拨云见日、开心散结,医好了心病呢;就决定到东北的牡丹江去投奔二叔,而且听说那里的皮草和东北特产生意也比较好做,一举多得,何乐而不为呢。
毕得魁还劝抗儿的表哥丈夫跟他一起到东北去做生意,表哥回来跟抗儿一商量,也觉得毕得魁说的有道理,就跟着他,来到了东北的牡丹江,投奔了毕得魁的二叔,落脚做起了人参鹿茸、熊掌虎皮等东北特产的生意。
然而到了远离故土的东北牡丹江,常抗争还是走不出她不堪回首的人生阴影,时常望着远山近水深切地忧郁,久而久之便抑郁成疾,卧床不起。到了1931年初,这位义和团好汉的女儿,这位三个革命者的情人,这位北大校园里最娇艳的校花,这位四个孩子的母亲,这位我外婆的外婆,终于香削玉陨,抑郁而死,年仅32岁。毕得魁将她葬在长白山下,牡丹江畔,让她的芳魂永远地安息在了那片白山黑水之间……
怀念她,是每一个了解她身世的亲人永远的痛,她聪慧和美丽的音容笑貌,久久地萦绕在她的亲人和后人的心头,一个世纪过去了,都挥之不去。
常抗争就那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人世,到另一个世界去会她的三个革命情人去了。留下了她的四个孩子——毕文富、毕文贵、毕文秀,还有她1920年生下的那三个革命者的女儿辛抗议。
他们又在一天天长大,一天天积累又一代男人和女人的故事。
特别是辛抗议,又将是一个怎样的女人的命运啊,这个从来没见过父亲,当然也不知道父亲是谁的女孩儿,究竟会在那个风雨飘摇的时代,经历哪些跟她的母亲不一样的坎坷呢,她自己不知道,别人也不知道,也许只有天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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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色—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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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东北之后,特别是常抗争去世以后,毕得魁也是心灰意懒起来,放着买卖不做,整天抽闷烟,喝大酒,从此一蹶不振。
为了维系两家的生计,抗儿的表哥丈夫辛长宽,只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