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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跌跌撞撞地推开母亲房间那扇虚掩的门,黑暗中传来母亲微弱的哭喊声:“孩子,我的孩子……”
我大声应答,摸索着向母亲走去。还没到床前,一个坚实的怀抱紧紧地拥住了我。
有人狠狠地亲吻我的额头,雪茄的香味浓郁,飘到我鼻尖,呛得我眼泪直流。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那个人的手劲很大,我的肩膀被抓得很痛,可是让我无比安慰。我们一家都好好的。
“爸爸……”我回抱着他,还来不及松口气,另一个惶恐又像炮弹一样在我心底炸开。
宗次郎!宗次郎他现在怎么样了?!
我想要跑出去,父亲的手像铁钳一样牢牢地抓住了我。他的声音又恢复了以往的威严:“哪里也不许去,扶着你妈妈,我们一起先到院子里待着。”
他点了盏灯,幽暗中瞬时升起了火光,照在他刚毅的脸上,是跳跃的橘红色。
母亲依偎着我又睡着了,我哪里也去不了,心乱如麻,糟糕的情绪像丛生的蔓藤缠绕住了我。我只能暗暗默念着宗次郎的名字,不停地向上帝祷告,保佑他平安无事。
长夜寂寂,远处人声鼎沸,受了惊吓的人们都纷纷走到房子外面来。
父亲又点了根雪茄,明灭的亮光忽闪忽闪。他说:“日本人倒是比我们镇定得多,他们对地震已经习惯了,知道该怎么办。”我明白他的意思。
“看样子风浪会持续几天。我们搭下一趟船回去,7月19日左右吧,”他接着说:“回国以后,就把这个人忘掉。你外祖父亨利那边什么也不要说,彻彻底底地和现在诀别。我可不想你把脸丢到一帮眼高于顶的英国老古董那里去。”
看我没有反应,他又说:“就算我同意你们的事,他也不会跟你走的。日本武士固执得跟坚硬的石头一样,这一点倒很有男子汉的作风。”
我木然地点头。
“入夜天气凉了,回屋吧。”他最后猛吸了两口雪茄,说,“蒙贝利的房子是用从中国运来的花岗岩砌成的,少部分是汉白玉,比日本那些木头房子强多了。今夜应该没什么问题。”
那一夜注定无法安宁,我睡在自己的房间里,望着窗外发呆,渐渐进入梦乡。各种各样的声音如海潮一样来来去去,我站在黑暗的河流里,焦急地寻找方向。没有风,没有花香,水声被嘈杂无章的喧闹声淹没,我又一次在梦中回到了京都的大街上,我和他初见的地方。他扬起头和同伴说话,浅浅轻笑,随风飘起的马尾长发吹乱了我懵懂的少女心。
“宗次郎……”我低低地唤着他的名字,眼泪打湿了我的脸颊。
似有感应,我睁开了眼睛。
露台上隐隐有个人。其实我什么都看不清楚,只觉得有双明亮的眼睛正注视着我,透过黑暗,像细雨恩泽。我不由自主地起身走近。
他站在暗处,沉沉的树影把他的轮廓连同气息都隐藏得很好。可我还是径直地走到了他面前,这是情人之间心灵的默契。
“我来看看你,”他说,“我记得你很怕这个。”
我突然想起在京都九华町的地板下那场感觉十分微妙的体验。他生气勃勃的身体,温暖柔软的双手,湿润挠人的鼻息,所有的,都在富于魔力地蛊惑着我。
明明时机不对,这个刚刚历经恐慌的夜晚依旧令人沉醉。我觉得应该做点什么。
我让他等等我,就放轻脚步到地下室里倒了两杯白兰地,蒙贝利先生藏了很多好酒在那里。
轻手轻脚地点起烛台,火光朦胧,映衬着天上的星辉。琥珀色的美酒在月光下晃动,羞涩的少年低着头不敢看我。
我有一点饿,肚子咕噜叫了一声。宗次郎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寄给我,是甜甜可口的豆平糖。我让他张开嘴,一人一颗地互相喂着吃。
我一直想要偷偷用白兰地灌醉他,但想到他身体不好,只给他浅浅的一小杯。他摇摇头,不满地嘟嚷:“为什么你的比我多?”
我亲了亲他的脸颊,说:“下次给你多喝点。”
他喝酒的姿势十分优雅,浅浅地轻酌,就皱起了眉头,捂住嘴拼命地忍住咳嗽。
我赶紧拍拍他的背,帮他顺气。
等恢复过来了,他吐了吐舌头,边呼气边说:“好辛辣,比清酒有劲多了。”
他情绪很高昂,非要继续把剩下的喝完。我们碰了碰杯,清脆的响声直落我们的心底。
夜晚是远山的倒影,形形重重。没有音乐,只有窸窣的虫鸣。我们踏着月色,在山手高地一座宅邸的露台上相拥跳舞。他的舞步比以前灵活了很多,旋转和摆荡之间,我们像午夜昙花一样温柔绽放。早在多年前伦敦庄园的那个夜晚,我就已经一步步地向他走来,正如他仰着头向榉树上的猫头鹰孤独地祈祷着能快点长大。
一个倾身,他顺势把我捞起,身体紧紧相贴。他不让我亲吻他的嘴唇。疑问来不及说出口,衣服里已经钻进了他颤抖的冰凉的手。
伴随着悄无声息的实际上并不存在的音乐,我们拥抱在一起,踩着节奏,缓缓地走回房间。
房门是打开着的,后半夜起了风,窗帘乱飞,衣服一件一件地落地。他瘦弱白净的身体在暗夜里散发出温馨的香气,我抬起手,一点一点地抚摸下来。
他把我覆于身下,开始缓慢又坚定地进入。身体是彼此都很熟悉的,不需要什么别的前戏。痛苦和快乐交织在一起,我们抱紧了对方,在颤栗中齐齐地发出难耐的呻吟。
我张合着嘴,大口喘气,像漂浮在大海上,任由波浪带我去任何地方。
我觉得这样很好。
“累不累?”事毕,我吻了吻他出汗的鬓角。
他摇摇头,嘴唇在我胸脯上游走,孩子气地细细吮吸。他的舌头很软,可是不愿意和我深吻。
“要不要试试那种……”我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嘴唇。
他别过头,说:“别,我咳嗽着呢。”
“我不怕。”
“……不要任性。”
我再三请求他跟我回美国去,新选组的法度到不了那里。
“说什么傻话呢,”他的语气是最柔软的丝绸,目光却是最锋利的冰刀,“我可是个武士,任何时候都不会背弃。这一点,无论是绝对不会改变的。”
“我爸爸说,我们会在半个多月后搭下一班船走。不到二十天里,可以留下来陪陪我吗?”
“可是我答应了明里小姐,明天就送她去仙台的。”他叹了口气,说,“明里小姐说,想要死在山南先生的家乡。”
“来得及回来送我吗?我很害怕,宗次郎。”
“来得及的,”他笑了笑,眼睛亮晶晶的,很是漂亮,“又不是不会再见了。”
“那明天我去送送你们。不许偷跑,我醒来一定要看到你人。”
他想了会,认真地说:“好”
可是他说谎了。等我醒来时,枕边空空,如果不是留有余温,我会以为自己做了一场梦。
母亲说地震让她很不安,我安慰她已经过去了,可是她情绪不稳定,我只得一直陪伴着她四处走走散心。
震后一切又重归于平静。宗次郎没有再来找我,他应该是直接送明里小姐走了,一点音讯也没有留给我。
炎热的七月天,院子里各色的美人蕉都开好了。在上流社会盛行的花语里,美人蕉预示着“坚实的未来”。这是个好兆头,我真觉得他应该来看看。
离开的日子很快就来临,天空湛蓝,风平浪静,没有任何异常。我坐在露台上等待了很久,终于接受这一事实。母亲站在门口唤我,我对她笑着,理了理帽子,挽着她的手,一起走出在日本最后待过的房子。
这次来送我们的是里欧先生,他扯着大嗓门指挥搬运工帮我们把行李搬上“玛丽公主”号。父亲和他热烈拥抱,相约着在亚柏尼再见。
我则失落不已地来回扫视堤岸,目之所及都是黑压压的人群,更远处是低低矮矮的日式房子。我向小贩买了丸子串,一口一口地咬。连续吃了五根,而我等待的人一直没有出现。
尖锐的汽笛声在身后响起,父亲提醒发呆的我:“该登船了。”
我只能挪动着脚步,慢慢地往前移。大海的涛声雄浑有力,心跳渐渐地缓和下来。
突然,我隐约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转身还没有来得及看清,一道影子从半空中掠下,一纵跃到我面前,紧紧地把我抱住。
“玛丽!”这是他第一次喊出我的名字。
我再也忍不住了,用力地抱住了他,像要把一生的力气都在这一天用完一般。我贪婪地亲吻着他的头发,他的眉毛,他的眼睛,他的鼻子,还有他那粉色的薄唇,就像我第一次看到他那么迷人。
眼泪从眼眶中喷薄而出,我抱着他,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