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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迈腿向里走去，手拂过床上唯一一个又薄又破的被子，吸了下鼻子，哑声问道：“这么冷的天，她该怎么睡啊？”
“她没有睡过！整夜整夜地抱腿坐在床角，她说太冷，她的腿好疼！”
康熙望着我，昏暗的房间里，看不清他的表情，可我却能感觉到那灼灼的目光，由我的脸一点一寸的向下移动，最后停在我的双腿上…
一盆清水，一把磨得不能称之为梳子的东西放在桌上。
康熙缓缓地拿起梳子，仿佛拿起的不是一个轻的不能再轻的梳子，而是沉甸甸的哀伤！
望着那一盆清水，康熙的眼睛眯在一起，“为何要放盆水？本来便冷，岂不更冷！”
“她说，虽然她老了，可是她还没有出嫁，一个女孩子，怎能没有镜子？”
定眼望着康熙，他的手明显一抖，‘砰’地一声，梳子掉在水盆里，浆出点点水珠，晶莹而透明…
扯唇轻笑，这样就受不了了吗？
“那年冬天，她刚站到院子里，那群人便像山贼一样扒光了她身上唯一的一件衣服，她们说她的衣服很好看，上身雪段下身云锦。她们说一个为太监洗衣的女奴不配穿这么好的衣服。
她们骂她是瘸子，是狐狸精。说她没了阿妈，没了姐姐，连祖宗都没了，连地上的蚂蚁都不如！她们说她身上的这身衣服便是你的丧服。
她的饭菜总是最少的最冷的最难吃的，甚至她会在碗里发现蟑螂。我清楚地记住她第一次发现蟑螂，都已经咬了一半了，头在口中含着，身子在筷中夹着，有苦又涩，她吐可好久，可什么也没有吐出来…”我风情云淡的说着，不时露出笑容，我该是怎么过来的？
“不要说了！”康熙扶着桌子，大声吼出。
“她当时恶心极了，太痛苦了！她只想为什么不是毒药…”
“曦锦，不要再说了！”康熙大跨步走到我面前，伸手一把揽我入怀，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着，那样的悲伤，让人从心底里发苦！
140章：怨恨拒绝
“皇上请放手！奴婢身子贱，弄脏了龙体，奴婢担待不起！”口上虽是这么说着，可语气中的埋怨、不满与挑衅毫不掩饰！
“曦锦！朕知道，你在怨朕，你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在剜朕的心…”康熙不理睬我的语气，忙收了收手臂。
“请皇上放手！”
康熙环着我的手臂有了稍稍的放松，低头看着我，双眉紧蹙，神色凝重！
趁着他愣神的空挡，使劲推开他，迅速躲到一旁。
“皇上请自重！”见他正欲跨步向前，我大声喊出。
“曦锦！不要这样，朕什么都知道了！是朕不好，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受那么大的委屈，朕还怨你，曦锦，都是朕的错！”
向后踉跄了一下，不知是因为腿的疼痛，还是康熙的话！他知道了！是怎么知道的？一代帝王向我认错？是该喜还是该悲？是应顺从还是该坚持？他已经为我的骄傲铺下了台阶，可是，我要下吗？
“既然皇上已经知道了，像奴婢这样不干不净的女人就更不值得皇上如此了，请回吧！奴婢恭送皇上！”说着，弯腰下跪！若下了这个台阶，会是什么样的后果？是乾清宫宫女还是一宫之主？我不能冒那个险，我宁愿呆在这里累死、冻死、饿死，我也不要成为一宫之主！
“说的是什么话？在你眼里朕就是那样的人吗？你以为朕会在乎这些吗？朕若想要那样的女子多少没有？可瓜尔佳。曦锦就一个！若多的话，朕又因需如此？”康熙急口道出，语气中似有焦急似有微怒。
呆呆地望着他，可泪珠子却滚滚而下，“这里没有曦锦，她已经死了！”
若世上有几个瓜尔佳。曦锦，我又何须为难？又何须痛苦？又何须不忍？又何须优柔寡断…
康熙小挪着步子，慢慢向我靠近，行至跟前，伸手揽过我，死死地抱住，突起的肩胛骨勒地我生疼，似要把我揉进他的血肉里去，“不许你说死！你若死了，朕让这里所有的人陪葬！”
“呵呵，那就让他们陪葬吧！十几年来，我总是担心这个，害怕那个，总是怕伤害了身边的人，可到头来不仅是伤了他们也伤了自己！我已经累了，管不了那么多了，爱怎么做就怎么做吧！”我冷笑一声，用他们来胁迫我，已经没用了，我也已经变得铁石心肠！人啊，总归要死的，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
康熙放松手，惊讶的望着我，眼底蕴藏着深深地不可思议，他大概怎么也不会想到，我瓜尔佳。曦锦也会说出这样的话！
黝黑的瞳孔里我看到了镇定地自己，然后那黑色眸子在一点点收紧…
“跟朕回去吧！不要赌气了，若还怨恨，朕就在这！”
神情呆滞地看着地面，回去干什么？等着册封？守着自己的小院每天翘首盼望等你临幸？
见我不为所动，康熙又道：“你不想去看看老十三吗？”
眼珠稍稍的转动，十三爷？不看也罢，看与不看都是一样的，他会过得很好，会当上王爷，会辅佐他的四哥…
“那么，自由呢？”
脑中轰然炸开，浑身的血液直往头顶窜，猛的抬头看着他，自由？你肯给我自由吗？
“想要自由就跟朕回去！”康熙眼波微转，苍老的岁月抹不去那睿智的神色！速尔，变得柔和，牵起我的手，垂眸观看，手背一热，一滴晶莹的水珠顺着高突的指骨滑下…
眼中慢慢升起水雾，视线渐渐模糊，随着脸上流淌的温热，转瞬间又变得清晰！
141章：康熙劝回
康熙抬眼，对上我的双眸，手指拂过我的唇角，喃喃念道：“吾，覆伊之唇，祛伊前世流离；吾，揽伊之怀，除伊前世轻浮。
执子之手，陪你痴狂千生；深吻子眸，伴你万世轮回。
执子之手，共你一世风霜；吻子之眸，赠你一世深情。
我，牵尔玉手，收你此生所有；我，抚尔秀颈，挡你此生风雨。
予，挽子青丝，挽子一世情思；予，执子之手，共赴一世情长…”
呆板地望着他，心里却是波涛汹涌，这样的诗，为什么是你念出的？你的情，我知道，可，此生无以为报！我，不爱你！
“是朕太过奢望，竟想与你地久天长！从朕出生的那一天起，便已注定了今日的哀伤！不求你能倾情，只求一如从往！”如诗般的话语从康熙的嘴里道出，那样的感人肺腑，那样的真挚情浓！可我的心还是波澜不惊！
嘲笑自己，竟也是铁石心肠，捂不热，暖不化…
“跟朕回去吧，你最爱吃的鸡蛋羹，最爱喝的奶茶，最喜欢穿的衣服，暖烘烘的火炉…你所喜欢的一切，朕，都给你备好了！乾清宫里少了你，朕都不愿再待下去了，回去吧！”
康熙说着一切能引起我兴趣的东西来引诱我，鸡蛋羹、奶茶、火炉，似乎都在对我发出邀请，心有些动摇，狠狠地骂自己，怎么就受不了诱惑！
“跟朕回去吧！去看看老十三，朕知道，他是你最好的朋友，你也很担心他不是吗？”
康熙的话句句抓住我到我的心尖，猛然推开他，背过身向门外走去，我不要再听了，我的心已经开始动摇了！
“等你身体养好，朕，给你自由！你可愿？”
我收住脚站定，你愿给我自由，我能相信吗？
“想要自由，就转回来！”康熙的声音有些呜咽，不安与恐惧夹杂其中，那么明显而空虚！
蓦然回首，灯火阑珊处，康熙张开着双臂，眼中透着渴望，见我转身，渴望变为欣喜…
片刻之后，我嚎啕大哭，那样的撕心裂肺却又无可奈何！双手使劲捶打着康熙，我恨你，我怨你，可我对你却无能为力，你所为我安排的而一切我又只能服从！
康熙突然笑了，眸子熠熠生辉，“朕真怕连自由都唤不回你！”
阔别三年，再次回到东暖阁内，一切一如往昔，桌上铺满纸张，每一张上面别无它字，全是满满的‘曦锦’…
康熙连夜招来太医为我诊治，还好，一切都还有救，没有残废。
热气腾腾的浴盆里，仰头靠在盆边上，闭目养神。前一刻我还在想若是有热水烫烫脚该多好，现在倒是如愿了，可为什么我的心里没有半分的舒坦？
倒头躺在床上，熟悉的颜色，熟悉的被褥，熟悉的味道…这一觉睡得时间好长好长，真的是累极了！
朦胧惺忪，入目的便是康熙略带血丝的眼睛，一把揽起我，轻颤道：“两天一夜，朕以为你连睡觉都不愿醒来，真怕你就这样睡过去了！”
愣愣地看着他，能睡过去该多好！不恐惧，无痛苦！
以后的日子，除了上朝，康熙到哪便把我带到哪，批阅奏章时，我便坐在旁边的躺椅上，别无它事，只是愣愣地发呆！
142章：提线木偶
康熙给予我无微不至的关怀，以前总是我在照顾他，现在却反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