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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瞪他一眼,“所以,朕才说,云儿需要照顾!”说罢拿过羊肉饼,一点一点掰碎了,放到热乎乎的汤中。“泡软了就着喝吧。”
“还有,朕叫你少吃些。医书上说,杏子多食,生痈疖,伤筋骨…………你赶紧的,多喝些汤补回来……真是,什么时候能让人少操心些?”
我一边埋怨,一边舀了热汤盛给他。这回,他终于一声不吭地乖乖让我摆布,叫他喝汤就喝汤,勉强嚼咽,吞个干净,没再放肆。
至次日,我穿上皇帝的华丽装饰用软甲,与一众将领一并登上了扬州东城门。俯瞰下方。六军雄壮,戈戬竖立如森林,旌旗飘扬似彩浪,各将领麾下骑兵,身着不同纯色的衣裳甲胄,并坐骑十人一排,自城楼门下傲然踏过,再绕至西门,循环三次…………落在不知情的人眼里,定会被兵力排场震慑。
扬州城百姓大约也倾巢而出,道路两旁拥挤熙攘,人人都要一睹天子巡幸的盛况。时辰快到,我瞧一眼身边站着的岳云,上下打量一番,叫他将红络带重新系好,对他道,咱们下去吧。待会一路,你就近身伴着我。
以“保卫”的名义,我特旨让岳云与我近骑并行。
跨上御马,身后仪仗竖起…………虽然远远比不上宋太宗的《大驾卤簿图卷》,却也足够威风凛凛,引得所至之街道,从持枪负责防卫的士兵,至他们身后的人墙,均山呼万岁,纷纷拜倒。
在人声鼎沸中,我偏头看一眼岳云,见他神色警戒缓缓注视两侧人群楼舍…………还真操心有没有刺客要袭击皇帝啊?怕人架起箭弩在窗户里躲着等我吗?他真小瞧了皇帝出行时候的安保工作。
我暗笑,行了一阵,前方一座系着红缎的楼阁已不远,我便长吐一口气,对岳云道,“云儿,你看到那边高墙内的后阁了?”
岳云微微点头。
我一字字清晰道,“你的亲生母亲,就在里面看着你呢。”
岳云起初面露茫然,仿佛不知我所云。
我抬起马鞭,指着那方道,“你看好了,等会就有个妇人支起窗上叉杆…………旁人是看皇帝,但她的视线,只会牢牢牵挂你一人。”
岳云惊讶地看我一眼,又立即抬头瞪眼望着我所指处,目光愣愣。
我也偷偷张望。未几,那处雕花窗户打开,有人手一抖,支撑的叉杆直直掉了下去,还好掉在围墙内,花草间。
随后有一妇人,从窗户内探出头来…………就是她了。
刘氏双手紧紧抓着窗框,不管不顾,竭力向外探出身体。她一眼,就望见了自己的儿子…………岳云身穿甲胄,红络带系前胸,随风飘扬,俊逸英武。气势如虹,威震天下的背嵬雄军,乃是他的得意麾下,可看到了吗?
一望之下,刘氏先以手掩口,又伸出袖子拭了拭眼…………
岳云此刻表情,如处梦中,我见他嘴唇微启,呓语般喃喃,似乎在叫“娘亲……”
人魂不守舍,我真有些怕他摔下马来。
待我定睛再看高窗,见刘氏竟然冲着岳云,频频点头…………她今日穿着一新光鲜,还带了赏赐的灿烂首饰,分明就是要在儿子面前展示活得不错。
岳云望着母亲,飞走的三魂六魄似乎仍未归位。我瞧见了,又高兴又心酸,更后悔安排他们母子相望的时间太短,马的脚力太快。这才多久,一个照面他们就又要离散分开!
看看岳云,我决意,便喝令仪仗车驾止步…………在众人不解中,我缓缓下了马,令其他人的视线都望着我,望着我便好。
为了肆无忌惮地拖时间,我环顾一周,对众百姓亲切微笑,挥手致意。又朗声笑道,朕有些口渴,不知这街坊内,可有水井?
借着下令,让身边的近卫,包括岳云,都下马去各院落中看看…………他总算会意,翻滚下马,步履急急地往母亲刘氏所在那方府邸绕去。
有人不知从哪里真打上井水,用碗盛了贡到我面前,我作势沾了两滴,又没话找话道,“此井水质甜美,朕又在此停驾下马,不如赐名此井为,“迎驾井”如何?”
随后,又拉了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不管不顾胡言乱语絮絮叨叨一阵作势“勘察民情”,这般磨了不短时间,终于瞥见岳云回归了队伍中。他神色已比方才如常良多。
起驾。他跨上飒露紫,脊梁依旧挺得笔直。我们一行走过那阁楼窗下,渐渐要离远。我忍不住回头张望,岳云却只目视前方…………再细看他脸上,犹带有激动的红晕,目色更是湿润。
岳云察觉到我的目光,张口像有千言万语要对我说,只因在行进中,还是作罢。阅兵后,又是歌舞盛宴,林林总总,直到夜间月上梢头才结束敷衍。我一回到住地,忙让人满府去找岳云…………很快得到消息说,赢官人正坐在后院呢。
赶过去,一眼就看琼花树后,岳云抱膝,径自坐在石阶上,一动不动。月光照得他整个人恍如银铸而成的雕像,更与花影重叠,皎洁生凉。
我踌躇一阵,还是走近,衣衫环佩碰得花影摇曳,终令岳云微微动弹抬头。
将手中披风递给他。他默默接过,但见我要挨着他坐下,只好将衣裳又铺在了阶上。
我伸手轻握他的胳膊,低低问道,“云儿,后来可与你娘亲说话了?”
岳云摇头,“没…………我站在楼下,抬头望了娘亲良久。”
“嗯。”我想着措辞,又听到岳云轻声说,“后来我大声唤她,又见她掩袖直哭。”
“我想上去,我娘却惊惶地关上窗,不肯再看我。最终我就在外面,给她磕头…………便离开了。”
我携了岳云的手,温和注视他,道,“云儿,若你想要再见,朕也能安排。”
他沉默良久,才缓缓道,“官家,其实我从前……偷偷想过法子要见我娘,却不料没瞒过爹爹,惹他伤心…………我爹爹心中深恨我娘没有等他,改嫁他人。”
这……
真是造化弄人。我想起韩彦直与我说的实情,只得抑郁叹气,又骤然找不到什么话来安慰他,只得作势轻拍他的手背:“云儿,你要知道,身在乱世,她一个弱女子,有些事情实在是被逼无奈……就如浮萍一般,根本自己做不得主。”
岳云将头埋入臂间,我看不到他的神色,只好再安慰道,“你娘其实一直都惦记你。你是她的骨血,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纵然长久不见,纵然你和她远隔,母子之间的情分,是什么都改不了的。”
岳云复抬头,道,“我知道我娘与他后夫又生育了三个儿女。那些弟弟妹妹,都还年幼,我真羡慕他们能得我娘全意照顾。”
我忙道,“云儿,你应该自豪才对…………如今局势渐渐安定,许多百姓家人不需要颠沛流离,骨肉分散,就是因为岳家军,因为你爹和云儿你,打得金人不敢再作乱…………如此,难道你没有功劳吗?那几个弟弟妹妹,也是依仗你才不用和母亲分离。”
“现在云儿早有妻子儿女,又威名远播…………她割舍不下年幼的孩儿,也是人之常情…………雷儿都十六岁了呢,很快也会有自己的妻子,儿女……你们几人的小家,都在岳府中,云儿会有弟弟弟媳侄儿侄女,大家都热热闹闹的。”
似是仰望明月,岳云又似自嘲地笑笑,“爹爹再娶时,雷儿还小,什么都不记得,很快就管李夫人叫娘亲了。只我无论如何叫不出…………”
我捧着他手,轻轻摩挲,如珠如宝,径自接口“那时候,云儿你都十岁多了……心头有别的想法本来就正常,这没什么。”
岳云任我动作,良久道,官家从前说过,我若有任何事情,只要愿意说,官家都会仔细听…………
我点头,会意,更大胆地起身走到岳云跟前。他抬头望着我,目光澄亮…………我缓缓伸手,捧住了他的双鬓,再借势,将他脑袋埋在我胳膊圈内,理着他的发髻,压低声道,“嗯,朕听着,朕听着。”
月光温柔地照在堂内空地,琼花的暗香悠悠传来鼻端,我的心念,也一样温情无边,纯粹无暇。
他满头乌发的脑袋,在我环抱中,辗转反侧,最终还是闷着,没有继续说。
分桃
我含笑看一眼案头:奏本码得整整齐齐,每本中都夹着岳云的“读后感条陈”,竟是越发厚了,他写得越来越多。
看看时辰,看看岳云,再看看案上,我拿起小银剪…………岳云见了,忙起身道,官家,我来吧。
他接过剪子,轻手轻脚将几根蜡烛残芯剪掉,剔得更亮几分,复又坐下埋头看书。见状,我在心里念叨三声“欲擒故纵,欲擒故纵,一定要欲擒故纵”,就作微笑状,对他道,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