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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怕岳云酒劲过后又反悔不干,我急中生智,飞速冲到里间,掀出一件红缂丝金彩的外袍,不顾三七二十一抄起匕首一阵划拉,总算裁下了一大块面料来。
我捏着这织物来到岳云面前,在桌上抖开铺好,提起狼毫笔,浓墨重彩地就在上端写上了三个大字:成婚证。
略一思量,我刷刷又添道:情投意合,佳偶天成,兹结为伉俪,生死契阔,同心不悔。接着,又在故意留出的姓名空白上,大笔用瘦金体写下赵构的乳名,赵莺哥。
将笔对趴在一旁观摩的岳云一递,急切道,“云儿,写你的名字,就写,‘岳应祥’吧?”
岳云接过,大大方方地依言写下,可完了他却又一皱眉,将笔重重一搁,不高兴道,“官家要我写了何物?莫非又是认罪书?”
我眉开眼笑地抢过这方红帛,先爱不释手地看了看,再从怀中掏出皇帝印玺来盖了个印,小心叠好了收入胸襟内。大功告成后又对迷迷糊糊的岳云道,云儿,这是朕的保证书,保证一辈子将你视如珍宝,云儿说往东,朕绝不往西。好不好?
他唔了声,不再追究了。我见岳云醉意仍重,不由得又上去去一把环住他的肩,低低道,“云儿,如今你可安心了吧?来,朕扶你去歇息。哪,都该睡了。”
坦白说,我有些蠢蠢欲动,趁他醉得迷糊,恨不能把岳云从头到脚啃个够,想怎么亲就怎么亲。于是扶着不再抗拒的岳云躺回了床榻上。
岳云一沾床,就转身不动。我瞧见窗外月圆如银盘,一时兴起又想把他搂在怀里共赏美景,相吻交颈给月老看,终于抱着他一阵后,岳云靠在我怀里,人也呆呆望向天空。
“今日中秋,良辰不可辜负。”我低低在他耳边道。
岳云懵懂念叨道,“中秋……团圆之日。我家……”
我嗯了声,岳云却低低唤道,爹爹!爹爹!!我满腹浓情蜜意打叠了一大堆的温柔情话儿,骤然在此时听到岳飞的名字,不由得不争气地心脏漏跳了一拍。
竖起耳朵聆听一阵,院外没有丝毫动静,而岳云更是闭着眼大睡,想来是他想念父亲家人而已…………呼。我松了一口气,又自己在心里道,“哼,我可不怕你爹爹。”
想完还在岳云脑门上亲了亲,觉得唇下肌肤因酒意而发烫,我只好又道,罢了罢了,还是给你擦一擦,睡得舒服些。
丝帕拧干了水仍有些冰冷,我一点一点小心揩过岳云的面颊,手腕,他不时抿抿唇,间或微微睁开一线眼帘,我见他嘴唇又微微翕动了动,怕是有话在讲,忙小心翼翼凑近聆听。
岳云轻轻扯住我的袖口,微弱唤道,“娘亲…………娘亲…………孩儿……”
我一愣,心里五味陈杂最终都化为一腔柔软,把他大吃特吃的念头不知怎的飞到了九霄云外,但我仍凭着自己的心念来行事…………我躺下搂紧岳云,轻轻拍起他的臂膀、后背,更不知怎的,我见他额头光洁,便随意伸手触碰勾描,又突发奇想,勾勒出一个“王”字来。
“嗯,这就是朕的小老虎了。”我低声道,又清清嗓子,低沉即兴唱道,“小老虎乖乖,云儿乖乖……嗯,小豹子乖乖,云儿乖乖……小狮子乖乖云儿乖乖,小熊猫乖乖云儿乖乖……”
我搜肠刮肚,把想到的所有萌物+岳云都用自以为可爱的小调唱了个遍,唱着唱着,突然觉得有异…………岳云揪着我的袖子,闷头埋在他自己的臂弯中,竟笑得浑身直抖?
我不好意思地咳嗽一声,连声唤他云儿?
岳云抬眼,红涨着面庞勉强应道,官家……
我瞧他双眸依旧醉朦朦的,更摇头晃来晃去地蹭我,最终一股脑紧紧抱住了我,当我是个大宝贝般死死搂紧了埋首在胸前。
改口
岳云素来醒得早。次日我犹在昏昏沉沉间,只感到臂弯一轻…………勉强睁开眼见到帐内仍是灰蒙蒙的,揉揉眼睛努力唤醒意识时,又察觉枕边簌簌微动,转头就见岳云正懵懂地与我对望,一手还按揉在额头处。
我打了个哈欠,温声道,“云儿一夜好梦吧?”岳云嗯了声,翻身缓缓坐起,又低头打量自己浑身上下:白苎麻的里衫系带整齐,他似乎不敢相信我竟未在昨夜乘他醉酒之机为所欲为。
随即,他又好像想起了什么,抱着膝盖愣愣发起呆来。
我的手抚上他的背脊,岳云转头结结巴巴对我道,“官家……”
“云儿还记得昨夜之事吗?”
“昨夜我……我……”他语不连贯。
我微微笑道。“不记得也无妨,反正云儿亲笔所写的婚书都在朕手上了,不许云儿抵赖不认。”
说完我兴致勃勃地自床尾取了一双细棉夹袜,将他赤足捧起搁在我膝头,口中如常道,“早晚最凉,露水都下来了,可不许光脚趿着鞋跑到外面。”
岳云安静地待我动作,我细致地帮他绑好系带绕于脚踝。一举一动,他都像要印进心里一般凝望,又像在全心地默默享受疼惜宠爱。
待完了,他偏过头,半响竟慢慢道,“我既与官家相好多时……官家定知,我岳云是敢作敢为,言出必行之人。”
这不就是认可了婚书吗?
闻言我大喜,粘到他身侧搂着他的肩膀道,“是是是………咱们是恩爱夫妻,绝世伉俪,一生一世一双人都要守在一起。”
他顺势在我肩头枕了一枕。“嗯”了声。
发丝挠得我颈窝痒痒,我含笑给他理理鬓角,又见岳云头发有些蓬松凌乱了,忙道,“云儿,同心结发……朕给你挽髻吧?”
室内泛出鱼肚白色,早晨清冽的空气诱得桂花香味分外甜醇,或许连画眉鸟儿都被引来在窗梢枝头跳跃鸣唱…………我拿起擦得铮亮的冷锻甲披挂与他穿戴整齐,绑好披膊,又在肩脖一周束好红巾,最终才咬了犀角梳子在口,为他梳髻于顶。
南宋沿袭北宋男子也头上簪花的风俗,青俊贵族们都喜爱用玳瑁玉石等发饰发冠…………宫中看多了。可那些锦衣花俏的家伙们又哪里能和我朴朴素素简简单单的岳云相比?
我用红色帛布挽上细绳稳稳地包住发髻。末了相一相,开口又夸道,“朕的云儿真是容光焕发,俊美无匹,威风凛凛如天神下凡。”我看着他是越看越爱,眼里都快爆出大花朵朵来。
岳云收拾停当,瞧着我将他几根落发仔细收入贴身佩戴的香囊内,嘴角上扬,笑容也一般按捺不住。
天色越来越亮堂堂,很快出了这张门,这个院落,我们又要做出君臣的范儿来,岳云一边用冷水擦脸,一边正色对我道,“官家,稍后就要出发,还请官家…………”
我头摇得像拨浪鼓,伸出一根手指“嘘”道,“你叫朕作甚?”
“官家?”
“小冤家,都签了婚书,怎的还不改口?”
岳云一下噎住,等他想清楚明白我所指“夫妻”之间应该怎么称谓,竟腾地又涨红了脸,紧紧攒着巾帕握拳道,“你……”
“云儿,你方才还说自己敢作敢为嘛。”
他咬了咬唇齿。我笑眯眯宠溺无比地望着他,半响,岳云嘴唇微微翕动了动。
“什么什么?”我手卷成喇叭状,夸张嚷道,“朕什么都没听到,云儿大声些!”
……
秋高气爽中,大军抖擞地踏上返回临安的路途。在这个沉甸甸的收获季节,我们一路行进,一路满意地看到沿途州县农田稻谷麦子青稞各种作物金灿灿喜人…………战争嘛,最重要的物资就是粮草。
一日到了南丰,我们途经的道路两旁竟种植了不少林檎树,也就是中国土生未经后世改良的苹果,红彤彤熟透了的果实无人采摘,一枚枚掉落在地上堆积了,更有发酵后的酒味,引得不少坐骑纷纷垂头啃食。
岳云见状,不得不下令暂停行进,又令人去寻找这些树的主人,要给予钱粮做补偿。
我正大光明地驭马踱到他身边,搭话道,“多半是无主的果树,否则哪会听凭烂掉?”
岳云下马,对我先标准地行了一个稽首,再摇摇头,郑重道,“岳家军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决不能干出毁坏百姓财物之事…………这些果树间,有沟渠相连,定是人力浇灌所为。”
我定睛细看,果然如此,立即又大声夸岳云道,“应祥真是心细如发,好!岳家军秋毫无犯军纪严明,不愧是我大宋的王牌军,能所向披靡啊!”
岳云眼睛在我身上扫一遍,不答腔。我又搜肠刮肚地找话,更跳下马,从地上拾起一枚果子,擦个干净蹭到岳云身侧要递给飒露紫喂食讨好…………飒露紫一个响鼻,竟扭过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