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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胡还没有忘记对着缝隙里的那双眼睛笑了一声。
阿苏勒忽然觉得自己听不见声音了,面前的一切是幅残酷狰狞的画。苏玛的领口被扯到了腰间,赤裸的背上肌肤像是羊脂。她动不了,丹胡把脸埋在她的胸前。
苏玛忽然对着他的方向回过头来。她脸上还带着泪水,可是已经没有了表情,那么安静,静得让他心颤,像是已经死去的荒凉。
他感觉到一股可怕的燥热在心口跳跃,像是火。他竭力按着自己的胸口,想把那火压回去。他有过这种感觉,那一夜他病发全身裂开的时候,就是如此的。可是他已经压不住了,那火焰正在顺着他的血脉流往全身,有一种强烈的律动撕扯着他的身体。
他想站起来,可是压着他肩膀的那双大手增加了力量。
他再次用力,他要站起来。
他抬起了头,看见那个粗壮武士的脸上充满了诧异。
他的肘狠狠地撞在武士的小腹上。
武士退了一步,低头看着这个孩子,似乎不敢相信。所有人都觉得这个孩子是疯了,他影子一样扑击出去,扯住了武士的腰带,不大的拳头一连串地击打在武士的小腹上。
血管里的那股火已经控制了阿苏勒。他忽然有种可怕的快意,他有个强烈的念头,要把武士的小腹打成一个血洞。
武士吐出一口血,栽倒在草丛里。
丹胡和苏玛忽然暴露在他的视线里,丹胡满是横肉的脸上尽是惊诧。阿苏勒逼了上去,抬腿狠狠地一脚踩在丹胡的脸上,踹翻了他,他一把抱住了苏玛。苏玛柔软的身体轻轻颤抖起来,泪水哗地流了下来,滴落在阿苏勒的肩膀上。
肩膀上微微的凉,让阿苏勒忽然清醒过来。他惊恐地左顾右盼,不明白刚才到底怎么了。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打他,给我打他,给我打他啊!”丹胡对着伴当们狂喊。
面对的毕竟是世子,伴当们还在犹豫,可是他们还是一起逼了上去。苏玛和阿苏勒互相抱着,惊恐地看着重新围成的人墙。
马嘶声传来,像是惊雷。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扭头看去,一黑一白的两匹健马狂飙着逼近。巴鲁和巴扎举起连鞘的战刀,全力地劈斩下去。不愧是铁氏的儿子,即使成年的武士也被他们凶狠的刀劲震慑,不由得退让了几步。
巴鲁跳下马背,从伴当中抓起一个高高地举过头顶,用尽全力掼在自己的脚下。巴扎一兜战马,把阿苏勒拉上了马背。巴鲁对着胸口裸露的苏玛,觉得头有平时三个那么大。这时他那匹灵巧的战马已经兜转回来,他咬咬牙,飞起一脚,把离他最近的那个伴当踢翻,拦腰抱过她,一起跨上马背。
伴当们还要围过来,巴鲁忽然低喝一声。刀光像是电光般一闪,巴鲁战刀出鞘了,探身横扫过去。
没人敢挡他的锋芒,人们认识这个铁氏的孩子,成年武士输在他刀下的也数不清了。
两匹战马从包围的缺口直冲出去,把丹胡和他的伴当们抛在那里。
那匹懒洋洋吃草的小马好奇地看了看这些人,“啾啾”地低鸣一声,撒开小蹄子,跟着离去。
丹胡愣了好一会,才暴跳起来:“追啊!追啊!你们这些废物,就这样丢了我们家的脸么?”
三
平坦开阔的草地上骏马交错,马身上的汗气蒸腾起来,比赛已经白热化。场上十二骑奔驰着换位,草尘飞扬,追逐着小小的栎木马球。
马球在东陆也算流行的游戏,但是发源于蛮族。曾经有青阳部的使者们奉着贡品去东陆觐见胤朝皇帝,以八人结队大胜帝都禁军的十二名好手。举国惊叹蛮族的骑术,天朝上国折尽了颜面。皇帝大怒之下甩手而去,从此东陆的贵族豪商也都再不玩马球了。
东陆的华族并不明白,蛮人对于马球技艺精湛,是因为在北陆上至王子贵胄,下到流浪的牧民都玩马球。马球对于蛮族的年轻人是生存的本事,只有借此练好了骑术,才能牧马走遍天涯,来日上阵也有更大的机会生还。而东陆的贵族们则始终以马球为一个闲雅的游戏罢了。
比莫干一转球杆,把球定在地下,笑了起来:“我队连胜三场,还玩不玩?”
他已经解了衣甲,只穿一条马裤,露出上身线条分明的肌肉,身上尽是热汗。
“玩!怎么不玩?还不是仗着你那匹马?”贵木愤愤地哼了一声。
“换头神龙给你骑也未必就能怎么样?认命了吧!”铁由得意地大笑。
“轻易认命了,也不配姓帕苏尔了。”旭达罕还是一如往日的冷静,“玩了才知道!”
赛球的是四个王子带的队伍,兄弟四个并不和睦,这项争强斗胜的事情倒是都喜欢。
旭达罕和铁由的骑术都寻常,比莫干和贵木却是蛮族武士中的佼佼者。贵木更以刀术和臂力称雄于贵族少年中,松木的球杆在他手中仿佛一柄利刀,挥舞起来锐得啸响。比莫干的伴当不敢正对他的锋芒,比莫干却不在乎。他骑的是大君赐与的极西骏马“雪漭”,总能抢先赶到球边。贵木就恨他那匹马,可是是父亲赐的,却也没有办法。
“好,旭达罕,我们两个开球!”比莫干把球抛了起来,一把抓住。
马蹄声乱了,三匹马从草坎子对面登了上来,奔得急促。球场周围护卫的武士们张开长弓,警觉地围堵上去。
“是哪家王子帐下的人,是哪家王子帐下的人?”巴扎勒着跑疯的马大吼。
“几家王子都在这里赛球,你们是什么人敢冲撞?”
巴扎闪过肩膀,露出了背后的阿苏勒。
“世子!”为首的百夫长认出了他,一手按胸跪下行礼。
“快救救我们,有人追我们!”巴鲁也跟了上来。
“什么人那么大胆子,在朔方原的地方敢追世子,不是找死么?”百夫长骂骂咧咧的,挥手一招,“你们几个跟我去看看!”
“是我找死!怎么样?”
随着吼声,成群的战马如风卷一样也登上了草坎子,他们打着墨绿色的大旗,旗上绘着凶猛的狰。领头的武士年纪不大,顶着一根独辫子,挥舞着马鞭使劲地吼。
“丹胡……”百夫长哆嗦了一下。
丹胡的骄横在北都城附近都是有名的,可是从来没人敢管,也没人能管。他是台戈尔大汗王的儿子,有人说大君的位置都是台戈尔大汗王当年让给他的,所以对大汗王最宠爱的孩子,大君连训斥都没有过。
丹胡喘着粗气,指着自己的脸:“你们的世子,看看,你们的世子踩了我的脸。什么人敢踩我的脸?我生下来,我阿爸都不敢打我一下!你们谁有胆子拦我,信不信我杀了你们?”
丹胡半边脸上沾了灰泥,是一个清清楚楚的鞋印。
他跳下马,从马鞍上抄过了鞭子,恶狠狠地咬着牙逼向了阿苏勒。巴鲁和巴扎一动,丹胡的伴当们也一起逼了上来。
一匹白色的骏马带着疾风,忽然插入,瞬间把阿苏勒他们遮在了马后。
丹胡暴跳起来:“什么人敢挡我的路?我把你……”
他抬头一看,把半句话吞进了肚子里。马背上蓄着短须的年轻武士低头玩着手里的球杆,仿佛根本没有听见他的话。那是大王子比莫干,丹胡认识的,父亲提醒过他,这个跟九王出征过的王子并不好惹。
比莫干略一抬眉,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丹胡,我打球的时候,可不想有人搅了我的兴致。你有什么话就快说。”
“我不跟你说!你把阿苏勒交出来!我跟他拼个输赢!”丹胡气喘吁吁地指着比莫干的马后,“那个狗崽子敢踩我的脸,我要跟他比刀,我绝饶不了他!”
“啪!”清脆的一声响过,丹胡“啊”地惨叫了一声,捂着红肿的脸退了出去,比莫干坐在马背上,闭起一只眼去瞄自己的球杆直不直。所有人都愣住了,是比莫干出手打了丹胡一记耳光,干脆利落,毫不留情。台戈尔大汗王在青阳的势力,和大君谁强谁弱,很难说得清楚,虽然不是名义上的部落之主,可是进金帐不跪,也不听从大君的调遣,是和大君平起平坐的人。
“你……你……你敢……”
“狗崽子?什么狗崽子?你在说谁?这里只有帕苏尔家尊贵的儿子们,没有狗崽子。”比莫干冷冷地喝道。
“哥哥,哥哥。”铁由策马上来,挡住了比莫干,“消消气,别跟孩子一样见识。”
他转过脸又对丹胡露出安抚的笑容:“丹胡,你若是跟世子有什么冲突,就该去和大汗王还有大君说。这样私下打斗,我们都是帕苏尔家的子孙,不是为祖宗丢脸么?”
“我不管,我不管!他敢打我……他怎么敢打我?”丹胡拼命地吼着。
比莫干忽然一把抓起铁由的衣襟,把他推到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