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外面的灯光透进来,所有玉器都反射着莹莹的微光,让他勉强可以看清通道。
后堂的门应该在屋子的右角,隐没在一片黑暗中,他估摸着再走几步就到了,不由得加快了步子。
他忽然觉得自己踩到了什么,一头栽了下去。多年习武毕竟不是浪费时间,他在失去平衡的瞬间弯腰侧滚,半蹲在黑暗里。他刚刚在心里说好险,就看见眼前一点火光跳了起来,火光的背后是一张枯瘦的老脸,上面两只昏花的眼睛正迷蒙地看着他。姬野惊得几乎跳了起来,差点喊出声来,却听见那个人低低地笑了一声:“原来是你啊!是来找那枚玉环的吧?”
是那个年老的玉工。
姬野愣了一会儿,摸了摸自己的脸,发现自己忘记蒙上面纱了。面纱还揣在他的腰带里。他彻底失去了信心,犹豫着看了看举着火绒的玉工,干脆盘膝坐了下来。
“你说要回来,我还等着你呢,却没料到是这样回来。”玉工笑了笑,吹灭了火绒。
姬野低着头,不出声。他明白刚才其实是踩在了玉工的腿上,玉工就坐在那堆玉器里面。
“本来玉环我是给你留着的,不过有人白天来,买走啦。”玉工拍了拍腿上的灰说,“也是以前来过的主顾,喜欢那枚玉环,我也不好拒绝。”
姬野呆了很久:“您……深夜不睡么?”
“起来看看这些东西,没有料到会有人进来。”
姬野忽然明白了为什么那把锁是开着的。他的脸悄悄地红了,看来当一个刺客确实不是容易的事情,连小贼他也当不好。
“是钱不够吧?”玉工平和地说,“看你是个不懂弄钱的禁军,靠军饷,没多少钱。”
姬野的头更低了。他确实没有钱,虽然姬谦正从不要他的钱,可是他攒来攒去的几个钱,还没有二十个金铢,喝酒赌钱常常还是吕归尘拿钱出来,他不好意思,又把攒的金铢推给吕归尘。吕归尘总是不要,可是姬野硬推给他,吕归尘也就只好拿了。
“其实玉石是不值钱的东西啊,”玉工叹了口气,“没必要这样的。”
“先生为什么深夜不睡?”姬野刚说出口,就觉得自己的问题真是傻。
“我要离开这里了,舍不得,起来看看这些东西。”
“离开?”
“南淮城的房租,太贵了。这些玉器的原石又越来越贵,赚的钱都要付不起房租了。我这是个小铺子,不比大铺子有买卖,有时候十天半个月也卖不出东西去。趁着以前还攒了一点钱,我想回沁阳去了。可是舍不得。”玉工低低地说。
两个人都沉默起来。
“呵呵,也算是有点缘分,”玉工笑笑,“蛇盘玉没了,我也送不起,别的玉环要不要挑一件?算我送你了,最后一个主顾了。”
姬野摇了摇头。
“是送给朋友么?”
姬野点了点头。
“白水淘尽沙,丫头鬓发白。浣纱人归晚,同舟共采莲。”玉工低低地哼着一曲小调。
不知怎么的,姬野觉得心里沉甸甸的,两个人对坐了一会儿,姬野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玉工也没有再和他说话。
四
姬家大宅。
门楣上挂着两盏红纱灯笼,照得门前一片暗红。姬野悄悄推开门,左右看了一眼,沿着墙根自顾自地走向自己住的北厢房。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成了他的习惯,他进家门不从中堂的大道走,而是沿着他自己在草地上踩出来的一条小道走向自己的卧房。他倒是不怕什么,可是他也不愿看那些脸色。
“野儿!”一个低低的声音。
姬野正想着自己的心事,猛地抬头,看见了不远处站在屋檐下的姬谦正。
“父亲。”他漫不经心地打了个招呼,心里却诧异,父亲从不会深更半夜等他。往往一家三口都睡了,姬野才一个人悄悄回家,天没亮,他又去城外的大柳营操练,整日不得相见。姬谦正早对这个儿子放弃了希望,只是让使女给他留个门,就像喂条不着家的狗,随他去了。
“这么晚,去哪里了?”姬谦正皱着眉。
“出去走走。”姬野懒懒地说。
姬谦正鄙夷地上下打量着他:“十八岁了!十八岁啊!我十八岁的时候,已经在皇室少府出仕了!你好歹也是一个禁军军官,一点威仪没有,倒像个流浪的浑人!”
姬野不说话,低着头。他已经比父亲高了,低着头姬谦正也能看清他那双墨黑的眼睛。看着看着,姬谦正叹了口气。
“明天要祭祖!猛虎啸牙枪给我收着,我要打磨上油。”姬谦正没好气地说。
“哦。”姬野应了,回自己屋里取出虎牙。
姬谦正一把收了过去,瞥了他一眼:“这些日子城里不安稳,明天祭祖,不要再出去瞎跑了,早点睡吧!”
姬谦正转身走了,姬野这才忽然想起八月并非什么祭祖的日子。他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却想不明白。
他回到自己屋里,也不解衣,把自己在床上放平,望着屋顶叹了一口气。有几日他没有见到羽然了,没见到吕归尘的日子更多些,眼看就是羽然的生日了,按照往年的样子,吕归尘和他都少不得要送羽然礼物。想到三个人坐在一起把礼物拿出来,他就觉得很多很烦心的事情一起涌了上来,恨不得蒙头就睡过去,也就不必烦了。他坐了起来,想吹灭蜡烛,忽然看见桌上的信。姬家虽然落魄了,毕竟也曾是帝都望族,按帝都公卿的规矩,信件都是使女收下,一一送到家主和公子们的桌上。姬野记忆里他从来就没有过信,而今天桌上居然叠放着两封,用青石镇纸压着。
他拿起两封信,更诧异的是两封信都没有署名。
他打开第一封,认出了熟悉的笔迹。羽然的字一向是这么歪歪斜斜。她对东陆文字语言都熟悉,却不肯在书法上多下半点功夫:
“姬野、阿苏勒:
对不起,我要走了。故乡的使者来了,我知道他总会来的。我从来没跟你们说我是谁,我想你们也不想知道。我知道有一天我要回宁州,可是我不知道是哪一天。然后这天忽然就来了。
我没有跟你们说,是因为我不想告别。我记得我来的时候谁也没告诉,只是和爷爷一起骑了一匹马,走了很远的路,就到了。有一天我还会这样回来的,和爷爷一起骑一匹马,就这么就回来了。
我会在很远的地方想你们的,可是我不想老是想你们,所以我很快就会回来。”
落款是“萨西摩尔·槿花”,这个签名很漂亮,因为吕归尘花过很多的时间教羽然写这几个字,姬野也不知道羽然为什么要用这几个字作自己的落款,每次问她她都是一副神秘的表情,只说这个名字是个秘密,看到这个名字,她最好的朋友就知道那是她留下的字迹。最后在信角,羽然用很小的字加了一句:“姬野你把信给阿苏勒看吧,我本来想写两封信,可是我怎么写还是一模一样的两封信,所以我决定只写一封,写给你们两个。”
姬野默默地读了很多遍,最后信从他手里滑落,落在了烛火上。刚刚被烧了一个洞,姬野急忙扑上去拍灭了,然后他坐在床上看着窗外摇曳的海棠树,呆呆的,像是一个傻子。
过了很久,他打开了另外一封信。又是熟悉的笔迹,是吕归尘清秀的辉阳体,路夫子的亲传:
“姬野:
对不起,我要走了。我父亲过世,北都城里听说很乱,国主说,是我回北陆的时候了。他还把缳公主嫁给我,我本来应该提早告诉你的,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说。
翡翠环是羽然说她喜欢的,我买了,本想等到她生日的时候送给她,可是我就要走了。你送给她吧,我知道她真的很喜欢,她说过很多次的。不用说是我买的,我没有告诉她我要成婚的消息,她一定很气我。
这些年真是谢谢你,要是没有你和羽然,我就只是南淮城里一个没人过问的小蛮子。”
下面的署名是“阿苏勒”,信封里有什么东西沉甸甸的。姬野急切地把信封倒过来,一枚青翠的玉环滑入他手心。他的手颤抖起来,他捏着那枚玉环在烛火下翻转,于是沉郁的翠绿色流转在桌面上,一时溢开,一时隐没。
姬野觉得自己再也受不了了,他冲到窗边把头探出去,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夜风,他说不出为什么,只觉得自己的心里堵住了,异常的难受。
隔着一堵墙,宅子外的街道上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有人“铛铛”地敲着梆子。这是极罕见的事情,姬野是军官,知道只有十万火急的情况下才会派出快马全城传递消息。他从墙上那个一直没有修补的豁口翻了出去,看见一个军士正立马在墙边张贴告示,他凑上去看了一眼,浑身的血都凉了。
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