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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言之,郑岳更会做人,松江的环境也比淳安强,所以他的保底工资当在海瑞之上。
可是松江知府衷贞吉有个“江右三清”的诨号——也是史书留名的清官廉吏,只是没海瑞那么极端罢了。所以郑岳的收入也并不会比海瑞高到哪里去,充其量多两三项津贴补助。
这二十两银子对他而言也不是可以无视的阿堵之物。
郑岳冷着脸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徐元佐一脸无辜:“学生没有什么意思啊!”
“没有意思,这是什么意思?”郑岳道。
“这个就是一些土产,小小意思意思。”
“你这……真有意思。”郑岳脸色缓了下来。
“真没别的意思。只有学生心意。”徐元佐道。
郑岳想了良久,方道:“那为师便不好意思了。”
“是学生不好意思。”徐元佐总算松了口气。
郑岳将这包“土产”放入书案之下。干咳一声,再没有半点凶色。他道:“元佐,你既然拜入我门下,自然该将读书进学放在首位。你是我门人,我实在不敢在任上取中你,怕惹来非议……”
徐元佐心中一颤。暗道:是银子不够么?还是另有变数?
却听郑岳继续道:“亏得洪溪公(衷贞吉)说:这不是保全你,反倒怕是耽误了你,我才决心内举不避亲。”
“多谢恩师。”徐元佐当然知道县令在取县试中的地位,那是说取中就取中,说黜落就黜落的。
“本来呢。你有《幼学抄记》傍身,取你也是理所当然。不过既然帮你报了神童,你还是得走一趟科场。”郑岳缓缓道。
徐元佐一喜:原来是老师故意瞒了我的岁数,让我低于十五岁便可以举神童了!果然好计谋!不过走一趟科场是怎么个意思?
“为师知道你尚未开笔,不过放泮终究不难,为师给你讲两日总有五六分把握。你若是再做不得卷子出来,为师还可以叫你面试,终究是能过的。”郑岳直白道。
徐元佐大喜:“多谢老师栽培!”
“不过你还是得学好些,否则府取那关就难说了。”郑岳决定再吓吓这个学生,故意板着脸道。
徐元佐已经得了徐阶的暗示,哪里还怕府取,只是诚恳道:“学生定然用心学习。”
日后乡试终究不会有这些捷径,只怕真得拼自身实力了。
郑岳点了点头:“你这几日出入县衙也不好看,索性住下,直等考试再走,别让人知道。我每日公事之余,来给你开笔。”
徐元佐连忙拜道:“有劳恩师了!”
郑岳很满意徐元佐的孝心,叫他先去收拾住处,今晚好好温习《论语》,明日开讲。
徐元佐行了礼方才退下。
郑岳上任没有带自己长随,所有家务都是一个门房和两个健妇处置。从中也能看出他的确囊中不丰,连个暖床人都没有。
徐元佐年少多金,出手总是恰到好处,这住房的事自然分分钟解决。两个健妇为他打扫得干干净净,恨不得什么家什都配齐。知道他晚上要看书,又取了灯芯灯油,再三关照:“夜里看书太费眼睛,公子万万不可节省啊!”
这灯油虽然是民脂民膏,但徐元佐也没有关注到这点,点起三盏油灯并两支蜡烛,照得屋里通明方才看书。
一部《论语》直看到二更,徐元佐突然醒悟过来了:自己这么着急干嘛?可以等老师划范围呀!
县试的考题可不就是郑老恩师拍脑袋想出来的么!
第116章 八股教学之破题
徐元佐对科举考试是心存敬畏的。
这个敬畏的由头是他高中的语文老师。那位顶着特级教师光环的老先生,在一次小规模的补课中语重心长地说:“你们要想高考作文拿分,八股文是该看一下的。”
当时徐元佐已经小有“文名”,在不少作文竞赛中有所斩获,听闻此言却没有跟小伙伴一样嗤之以鼻,而是真的找了些八股文的书籍加以参考,竟发现“素质教育”之下的考试作文,大可以从八股文中有所借鉴。
仔细研读之后,虽然只是了解八股各个部分的主旨,却大大医治了行文中“形散神也散”的毛病,真正写出了“形散神不散”的好文章。也正是这点童子功,让徐元佐在后来的工作中颇为上司青睐,即喜欢用他写文,也相信他为人与作文一样果断干练。
再后来,徐元佐看《人民日报》的社论,便成了看门道的内行。立意主旨洞若观火,行文笔法脉络清晰,字蕴褒贬一眼可见。而那些不过是藏头盖面的“八股文”,并没有走出新意来。
可以说,徐元佐尚未穿越就接触了八股文,而且只是学了皮毛,便受益匪浅。如今真的到了人家的主战场,焉能没有敬畏?
若真是彻底的无知者无畏,或许还觉得这种格式论文很好写,但只要看看那些状元们的范文,就难免生出“高不可攀”的绝望感。
还好徐元佐这只是应付县试,不需要看那么高。
翌日大早,徐元佐奉命进了郑岳的书房。
郑岳已经准备好了教材,是薄薄两张宣纸,上面密密麻麻地用蝇头小楷写了文章。见徐元佐来了,便让他搬了椅子过来。坐在身边,开始讲授。
徐元佐正襟危坐,侧耳恭听,生怕漏掉一个字。
“首段破题,正所谓‘龙头’。就是要一语中的,一针见血告诉考官:你要写什么。立的什么论。一个‘破’字你大可玩味。”郑岳顿了顿,喝了口茶:“可有什么感觉么?”
理科学霸需要一颗缜密的心,文科学霸则需要“感觉”。徐元佐略一品味,道:“此字用得重若千钧,犹如铜锤,恰似铁斧,一下便将题目辟开了。”
郑岳面露欣然:“你有这般悟性,可教也!”他紧跟着道:“嘉靖之后,破题往往两句。正是要如操斧持斤一般,破得粉碎!”
徐元佐微微点头:这里用字用词便要谨慎,当取有力的文字,句式要硬,否则当不得“龙头”。
郑岳将抄写好的纸递给徐元佐,道:“这篇是王鳌王文恪公中式范文,天下传诵。他虽然是成化十一年的探花,但是制艺之道恐怕更在状元公谢迁谢文正公之上。”
徐元佐双手毕恭毕敬接过文章。却见右首小楷归整题着:“百姓足孰与不足。”他顿时如遇故知:这篇文章我也当范文学习过啊!原来在明朝就这么有地位了。
只听郑岳道:“高皇帝以制艺取士,实则是效仿宋人之‘经义’。至文皇帝始有‘破承讲手。起中后束’八股之谓,其时却无如今这般严整。如今制艺,正是自王文恪公而始。故欲学制艺,王公文章是必要读透的。”
徐元佐眨巴眨巴眼睛,暗道:莫怪此文延绵五百年,原来王鳌的地位这么高。这简直可以算是一代文宗了啊!
郑岳显然已经将这篇范文背得烂熟,恐怕就如徐元佐背“鹅鹅鹅”一样。他直接讲道:“先讲破题:民既富于下,君自富于上。何其有力!”
下民既然富了,君上自然也富了。
徐元佐微微点头:一个“既……自……”条件复句,语势便不弱。
郑岳说了文中之神。又说章句:“八股破题,有‘不犯上,不黏下’的规矩。给你什么题目便是什么题目,在周全文义的基础上不牵连上下文句。”
“将此题揉碎,便是‘百姓’、‘足’、‘孰与’三词。至于‘不足’,乃是‘足’的演绎,大可无视。文恪公以‘民’正‘百姓’,以‘君’道破‘孰与’之谓,可称得上是严丝合缝。至于‘足’,则应以‘富’,这般炼字功夫,真乃天授!”
徐元佐细细品味,都说破题只是换成自己的话阐述题目,原来其中也是颇见功夫!以前我读这句,只觉得句式对仗,十分工整,原来字字都要经得起琢磨。
郑岳又道:“破题之法是各家秘诀,为师参访名师,学得五式,名列皇榜。如今只教你一式应急。”
“谢老师!”
“此式只有一个字,便是‘化’字诀。”郑岳道:“文句揉碎,找出字眼来,一一炼字化入,便可破题。为师且再举一例:子谓颜渊曰。你来试试。”
徐元佐脑中一动,缓缓道:“这是《述而》章里的句子。若是揉碎了,便得‘子’、‘谓’、‘颜渊’三个字眼。‘曰’是衍文。”
郑岳微微点头。
“我以‘圣人’应‘子’,‘高才’应‘颜渊’,‘谓’者……‘启’也。”徐元佐将脑中过程一一阐述,道:“那么破题可用:圣人之道,以启高才者也。”
郑岳面无表情,只是道:“可见是听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