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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爷显然并未听懂邬思道所言的真实意思之所在,问出的问题么,自然也就不着边际了些。
“若是无意外,或许能。”
邬思道多精明的个人,只一听四爷这般问法,便知其压根儿就没听懂自个儿之所指,不过么,倒也没急着点破,而是随口便应了一句道。
“意外?先生之意是……”
四爷到底不傻,一愣之间,已是隐隐有所悟,只是兹事体大,在无绝对把握之时,四爷却是不愿将心思兜将出来的,这便迟疑地问出了半截子的话来。
“王爷该是已有所察了罢,呵,弘晴此子气魄非凡,手段也是了得,敢干也能干,就其所提之目标,不管能否实现,那都是胸罗天下、心怀百姓之志也,纵稍有闪失,陛下也未必便会见怪了去,然,若是空口白话,迟迟无甚实际举措,则必成笑柄也,故,若欲败之,则非须得从《京都条约》着手不可!”
尽管四爷掩饰得很好,可就其那么点小心机,又哪能瞒得过邬思道的法眼,只不过邬思道懒得去点破而已,仅仅只是一句话带过之后,便将弘晴的处境稍稍分析了一下,末了,话锋突地一转,给出了个令三爷父子都有些个茫然不知所谓的建议。
“《京都条约》?于此何干耶?”
这一听邬思道给出的建议颇有些个令人匪夷所思,四爷的眉头立马便锁紧了起来,沉吟了片刻之后,还是找不到《京都条约》与弘晴所言的三桩大事之际有甚干系可言,无奈之下,也只能是大惑不解地追问了一句道。
“先生,您说的可是那厮想着动用《京都条约》所能取得之八千万两银子?”
弘历到底不是寻常之辈,先前气愤难平,那是被愤怒迷住了眼,这会儿早已是恢复了常态,心思当真灵动得很,四爷还在那儿苦思不得其解,弘历已是一口道破了蹊跷之所在。
“哼,这如许多的银子可是将士们用命换来的,又岂是其能说动便动的!”
四爷先前倒是想得了要收紧工部的银根,以此来将弘晴的计划扼杀在摇篮中,心下里也已是有了个大致的盘算,可算来算去,独独漏算了《京都条约》这么个事儿,闻言之下,自不免有些个气恼在心,说起话来么,语气自也就冲得狠了些。
“呵呵,他若是不动这笔款的主意,又该从何处筹集所需哉?王爷想来是不会从户部拨银于其的,而工部本身的结余么,早在漕运改制乃至为应对此番东征中消耗殆尽了,‘八旗商号’同样也因此番东征所累,一时半会也抽不出多少的银子来,真要抽,‘八旗商号’之正常经营必受影响,拿惯了银子的那帮丘八爷又岂会甘心情愿,一旦闹将起来,须不是好耍的,这个险,那厮自不敢冒了去,这么一算,除非是自掏腰包,否则的话,那厮也只有打《京都条约》那八千万两银子的主意了。”
邬思道自是能理解得了四爷的恼火之心情,也没让其多费心思去胡猜,这便轻笑了一声,不紧不慢地将原委解说了一番。
“先生,那厮似乎还有个‘麒麟商号’在手罢,这么些年来,应是聚敛了不少,若是其从此处着手,怕是防不胜防罢?”
弘历心细,没等四爷有所反应,他已是有些个自以为是地点出了邬思道此番分析中的疏漏之所在。
“小王爷问得好,若是从前,其以私款行公事,那是大公无私,而今若是再公私不分,怕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至于个中蹊跷何在么,小王爷若是还看之不透的话,那也无须再与其争了。”
弘历此问不能说没有道理,不过么,邬思道却是并不以为然,但见其瞥了弘历一眼,不甚满意地便点了一句道。
“先生教训得是,学生知错了。”
一听邬思道这般说法,弘历的心不由地便是一凛,心念电转间已是想明白了个中之关键——早年弘晴不过就一无足轻重的龙孙罢了,尽管得宠,可毕竟在朝中的权重并不大,以私款行公事的话,自不会有甚大碍,就算有人上弹章,老爷子一准也不会去理会,可眼下却是不同了,三爷的地位大体已定之下,老爷子防的心思就显然要比提携的心思更大一些,倘若弘晴再敢做出太出格的事儿,那势必就要引起老爷子的猜忌之心了的,毫无疑问,以弘晴那等精明到了骨子里的人物,自然是不会犯这等低级之错误的。
“嗯,知错便好,而今其之用心既明,小王爷且说说当如何应对才是?”
在邬思道看来,四爷扮孤臣也好,玩合纵连横也罢,都万难奈何得了早已在老爷子心目中根深蒂固的三爷,真要争,弘历才是关键,唯有弘历能跟弘晴相抗衡,四爷才能保住备胎的地位,甚或有机会取三爷以代之,倘若弘历彻底丧失了竞争力,那四爷无论再怎么玩花活,都断无可能走正途上位了,有鉴于此,邬思道尽管对弘历的屡败微有些失落,可还是尽心地想要将其培养起来,此际亦然如此,不单没计较弘历的孟浪,反倒是又耐着性子考校了其一句道。
“先生明鉴,依学生看来,那厮要启动四步骤中的第三步,所需之银两其实并不算多,纵使是为追求轰动之效果,有个三、五百万两便足堪敷用了,若真如是,欲彻底阻击其之野心,须得双管齐下,一是全力阻碍《京都条约》之通过,令其所谋成无源之水,再便是淆乱商贾之视线,坏其凝聚人气之可能,此学生之浅见也,还请先生斧正!”
邬思道这个问题自然不是那么好答的,尽管心中已是有了大致的想头,可弘历还是认真地细想了一番,而后方才谨慎地答出了两条处置办法,语调倒是平稳,可内里却满是掩饰不住的自信之意味。
第506章 仁与利(四)
“小王爷之分析不能说错,大体上也说到了点子上,可有一条小王爷却是漏了,嘿,所谓算人者,人恒算之,某料那厮定已是算到了我方与八爷那头将会在朝议上针对《京都条约》全力出手,想必早挖好了坑,就等着某些自以为是之辈往下跳呢。”
弘历倒是说得自信满满,可惜显然邬思道并不认同,先是假意地夸奖了其几句,可后头所言浑然就不是那么回事了,虽无甚批评的言语,可意思却是明摆着的。
“嗯?”
“这……”
邬思道这么句断言一出,四爷父子尽皆傻了眼,各自倒吸了口凉气,一时间自不免都愣在了当场。
“呵,王爷觉得很奇怪么?那小子若是如此简单就会被坑到,那早就不知该倒下多少回了,要与之争,寻常手段是断然无效的,唯有以奇对奇,方能争到一线之胜机。”
邬思道冷然地扫了眼呆滞中的四爷父子,嘴角一撇,语气森然地解释了一句道。
“先生所言甚是,若如此,当何如之?”
邬思道所言乍一听起来,似乎有危言耸听之嫌,可真细细想了去,就能发现事情还真就是如此,四爷凛然之余,担忧之心不由地便大起了,这便紧赶着出言追问起了下文。
“王爷莫急,且容邬某细细道来,这么说罢,此一年来,我方与八爷联手之下,在朝议上,每每能压制三爷一头,看似占尽了上风,实则不过是因着弘晴小儿不在之故也,今,其既归,此中优势已是荡然无存矣,与其争于朝,难有胜算可言,就算持平,在八千万两重利面前,陛下也一准不会采信反对之意见,更遑论那小儿早就备好了鼓动八旗子弟之策,谁若是在朝中唱反调,那便须得冒着被八旗子弟们痛骂之险,一旦那些丘八闹将起来,怕是谁也挡不住罢,故此,正常朝议是断然行不通的,唯有出奇制胜一道可走,某有一策在此,当……,或能奏奇效耶。”
邬思道摆了摆手,示意四爷莫急,而后先是将朝议不利之处分析了一番,末了方才给出了具体之应对策略。
“好,此策甚妙,只是八弟那头……”
一听邬思道这般说法,四爷的鼻息立马便略微急促了起来,很显然,四爷已是意动了的,只是对八爷那头的配合意愿却是有些拿不准,自不免略有些踌躇。
“无妨,王爷只须派人将意思透了过去,八爷会知道该如何做的。”
邬思道自是清楚四爷在担心些甚,不过么,却并不以为意,一摆手,自信满满地便给出了答案。
“那好,就这么定了,小王且就去安排停当。”
四爷向来果决,这一有了定论,便不再有丝毫的犹豫,霍然便起了身,交待了一句之后,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