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洁蕊笑道:“好呀!小姐,这回你是找到知音了。”
凌惜惜白了一眼洁蕊,啐道:“小蹄子胡说什么?下次再敢,仔细你的嘴。”虽是责怪,口气中却不乏欣喜之意,转过头又对狄梦庭道:“来,便请公子来品这九窨一提的西湖龙井茶。”
洁蕊手脚极是麻利,一听小姐要请狄梦庭品茶,急忙点炉烧炭,坐水沏茶,不多时,已是满室茶香。
狄梦庭内功深厚,纵是烈酒也能畅饮百杯不醉,但闻到这清淡的茶香,却不禁生出醺醺之意。
凌惜惜待茶沏好,取出两只羊脂瓷杯并排放了,将茶壶往杯中斟去。那茶汤澄碧翠,一旗一枪,交错辉映,轻轻漂动,缓缓沉浮。狄梦庭深吸一口气,只觉香馥若兰,虽未入口,已有齿舌留芳之感,心中叹道:“好啊!清香一杯茶,尽显江南明媚的春色,无怪有诗人唱出了‘如此湖山归得去,诗人不作作茶农’的赞叹。”
凌惜惜将茶杯轻轻送到狄梦庭之前,道:“公子请用。”双目凝视狄梦庭的脸色,瞧他品茶后的神情。
狄梦庭举杯轻轻一呷,细细辨味,半晌之后,说道:“奇怪,奇怪!”
凌惜惜道:“什么奇怪?”
狄梦庭道:“这茶的滋味好生奇怪,令人难以索解,我可当真不明白了。”
凌惜惜眼中闪动着十分喜悦的光芒,道:“你说的是……”
狄梦庭道:“我最早品味的香茶是在南海的一座海岛上,那是在上等绿茶中加入龙脑香,虽然茶香芬芳馥郁,却还不能称为花茶。听说真正的窨花茶,是将鲜花和茶坯拼和在一起,当花香与茶香窨为一体,再把茶与花筛分出来,然后烘干。据一位茶道前辈言道,木犀、茉莉、玫瑰、蔷薇、兰蕙、桔花、栀子、木香、梅花、桂花、玳玳、莲花皆可作茶,名茶须与名花相配,方显茶艺之精……”
话音未完,洁蕊已然不耐烦,皱眉道:“哎哟哟,我家小姐只问你这茶如何与众不同,谁要你罗里罗嗦说这许多不相干?”
凌惜惜道:“洁蕊不要多嘴,让公子把话说完。”
狄梦庭道:“小姐这杯茶中的花香,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奇异,不知什么花才能有此芳醇,这个……”
洁蕊嘻嘻一笑,得意之极,道:“这可是我家小姐的不传之秘。为制这九窨一提的西湖龙井,实是花费了无数心力,不惜遣人远赴边塞雪域,采集冰峰奇葩。”
狄梦庭又惊又喜,说道:“莫非这茶中的窨花竟是……竟是……”
凌惜惜点了点头,道:“冰山雪莲。”
狄梦庭长出一口气,心想:“冰山雪莲生长在雪峰深处,这等奇珍之物,乃是可望不可及,无缘之人找一世也不见得会找到。用它来窨制花茶,难怪香沁心脾。”
凌惜惜幽幽叹了一口气,道:“当初为了采集冰山雪莲,耗费了府中许多财力。几位管家都在暗中埋怨我以巨资窨茶,实在是不值得。叔父虽然笑而不言,心中恐怕也不以为然。唉,想想真是造物弄人,我苦心窨成的花茶,到头来却无人品赏。”
狄梦庭道:“窨成这等好茶,难能可贵,若依着我,纵是倾家荡产,也是值得。”
一听这话,凌惜惜心中好生喜欢,脱口说道:“能逢到这等茶道中的知己,我付出一片苦心,也不枉了。”话一出口,登时好生后悔,一张俏脸羞得通红,心想:“女孩儿家口没遮拦,这种话如何可以自己说将出来,岂不教人家看得轻了。”多年以来,她痴迷于茶道,精于茶艺,却只能孤芳自赏,未免寂寞,心中极为渴望逢一知己,能够畅所欲言。这番心思,从来没跟谁说过,只是在自己心里千番思量,百般盘算,今日遇见狄梦庭,不知怎地,竟对他一见如故,将心里话都吐露了出来。
狄梦庭见凌惜惜秀美的面庞之上,本来总是隐隐带着一丝寂寞神色,这时虽然含羞低头,眉梢却流露出快活之情,更增娇丽,心想:“我若能一辈子逗引你这么开心,此生还复何求?”
他沉吟片刻,说道:“茶道中的学问,渊如瀚海,我不过是刚刚入门而已。说来奇巧,这位领我入门之人,正是你凌小姐。”
凌惜惜好生惊讶,奇道:“你说什么来?咱们素昧平生,怎是我将你领入茶道的门径?”
狄梦庭道:“或许你已经不记得了。八年前,也是在西湖之畔,曾经有一个小叫化子,又饥又饿来到这艘花舫前,是你给了他一盘小笼汤包充饥,又请他品尝花露香茶。那时,正逢他家破人亡,对世道充满怨愤之情,是你让他重新觉出人间尚有温情存在。在以后的岁月中,他又历经了许多艰辛与磨难,但那杯香茶的芬芳却始终留驻在他的心底,不能忘怀。”
凌惜惜全身一震,道:“啊!这件事……你……你怎么知道?”
狄梦庭继续道:“如今那个小叫化子已经长大成人,并且热衷于茶道,常常在静夜时分独自烹一壶香茶,对月独饮,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会想起,在他最凄惶的落难中,有一位善良的小姐,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放他一条生路,并将一对珍贵的玉镯相赠……”
说到这里,凌惜惜心中陡然一阵激动,再也忍耐不住,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凝视狄梦庭的脸庞,瞧了好一会儿,突然间“啊”的一声,脸现惊喜之色,道:“你是……是你……”
狄梦庭知她终于认出了自己,缓缓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我就是当初那个小叫化子狄梦庭。”说着撩起袍袖,露出那只碧玉手镯。
凌惜惜重见这只玉镯,往昔的记忆随之萦回心头,不禁百感交集,道:“原来你没有死,你……你尚在人世!”
狄梦庭微笑道:“赠镯之情未报,岂可撒手尘寰。”
凌惜惜脸上又生红晕,道:“你是如何脱险的?”声细如蚊,几不可闻。
狄梦庭叹道:“九死一生,实是一言难尽。”便将自己当年离开花舫后的种种经历诉说一遍,说到萧铁棠父子之时,想起大哥叮嘱的话,微一沉吟,但还是如实讲出,并不隐瞒萧青麟的名字。他口才本好,这时将那天的情景一一道来,愈发惊心动魄,说到惊险之时,听得凌惜惜双手捧心,脸上色变。
故事讲完,凌惜惜犹然沉浸在紧张之中,用手揉揉心口,说道:“天啊!在那种情形下,你们能够脱险,真亏了苍天福佑。”
狄梦庭道:“是苍天福佑,更承小姐关怀之情。”
凌惜惜脸上一红,暗暗打量狄梦庭,一时之间心乱如丝。她被人称为江南第一绝色,爱慕之人极多,其中既有名重一方的巨贾阔少,也有风采翩翩的浊世公子,更有薛冷缨这般江湖少年高手,却没有一人能够得到她的垂青。然而此刻,狄梦庭却令她心中泛起一种从来不曾有过的情感,这种感受究竟是什么,自己也说不明白,只是觉得他和其他的人都不一样,和他在一起十分安适平和。虽然相见的时光很短,却仿佛是和一个交往多年的老朋友一样,彼此的心灵间没有一点隔膜,轻轻易易便心中的灵犀一点而通。
见她怔怔出神,狄梦庭轻声问道:“你在想什么呢?”
凌惜惜“啊”的一声,回过神来,心道:“该死!女孩子家,怎能这般胡思乱想?”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她又问道:“你去了四谛岛,那位救你性命的萧什么……对了,萧青麟后来怎样?”
狄梦庭一怔,原以为讲出萧青麟的名字来,凌惜惜纵不骇得惊心掉胆,也得脸上失色,哪知她听得若无其事,反而关心起萧青麟的命运来。狄梦庭细细打量她的神情,见她绝无伪装之色,便道:“你……你不知道萧青麟的名声?”
凌惜惜道:“不知。怎么?”
狄梦庭好生奇怪,道:“这几年我大哥名震江湖,一柄剑纵横四海,无人不知他的威名。临安虽非武风盛地,却也不应不闻。”
凌惜惜摇了摇头,目光中流露出了寂寞之意,说道:“从来没人对我说过江湖中的事,在凌府之中,除了叔父之外,都是仆佣婢女。他们只知道我是小姐,见了我都是毕恭毕敬,谁来跟我说这些趣事?”
狄梦庭道:“那么外面的人么?”
凌惜惜道:“什么外面的人?”
狄梦庭道:“你到外面去,听别人谈论起来,总该了解一些事情。”
凌惜惜道:“我从来不到外面去,除了府中和这艘花舫,连临安城都没去几次,也遇不上什么外人,偶尔舅舅来这里坐坐,也总嘘寒问暖,不断送些珍奇礼物来。唉,其实我这里是什么都不缺的。”
狄梦庭道:“那你就不想去外面去走一走,看一看?”
凌惜惜轻轻吁了口气,道:“叔父从来不要我出去,也不许外人进来见我。他说世上的坏人太多,防不胜防,我年纪轻轻,一个女孩儿家,还是别见坏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