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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以轩站在阁楼上,回忆着那一瞬阳光洒落的情景。可他只是在原地站着,始终不曾走出半步。
孤身对众敌(下)
君羽拿到起居录的半月后,京口传来疾报,王恭叛变了。他原先的旧部加上新增的五万兵马,又有南彭城内史刘牢之响应,一时揭竿而起,过了江陵直奔建康。
安帝司马德宗痴傻,会稽王昏庸无道,将朝政大权交给王国宝这个奸臣,自己天天饮酒作乐,把府宅又扩建了一倍,奢华挥霍,已然堪比城台行宫。
朝廷害怕身在蕃地的殷仲堪再趁机作乱,竭力拉拢,然而那边王恭也派人,主动联络殷仲堪,撺掇他起兵。这样持续了一个月的拉锯赛,朝廷终于筋疲力竭,将希望寄托到手握大权的桓玄身上。
立冬那天,宫里设了场筵席。君羽也受邀参加,她本不是很愿意应酬,无奈太皇太后降旨,只好应着头皮去了。
午膳设在太后所居的愈安宫,她刚进去,就看见一席黑压压的宾客,逼的人喘不上气来。席见太后端坐在正中,左右依次是安帝和皇后王神爱、会稽王父子、琅琊王、王国宝、王珣、车胤、袁山松等人,最后是桓玄,亦只有他身边空了一个位置。
君羽深吸提气,在桓玄身边安然坐下。这些天的接触,已让她可以游刃有余地应对他。在她看来,只要彼此之间没有爱意瓜葛,那么便没有任何牵连,何况桓玄所要的也只是纯粹的利用她而已。
“几月不见,哀家怎么瞧着羽儿越发清瘦了?”太后问道。
君羽淡笑着答:“多谢太后挂念,儿臣只是胃口有些不好。”
“哦,看来宫里饭菜养不住你了。”太后将目光挪向桓玄,示意他给君羽夹菜。等到桓玄夹了筷鲈鱼放到她碗里,太后才满意笑道,“桓将军越发会体谅人了,羽儿真是好福气。可惜先帝一走,将你们的婚事耽搁下来,哀家心里也过意不去。”
桓玄笑道:“太后言重了,臣身为朝廷器重,自当披肝沥胆。国贼一日不灭,臣何以为家。只是如此一来,拖累了公主受苦。”他说着很自然地握住君羽的手,并没有觉得什么不妥。
君羽又惊又恼,想从他掌里脱出来。然而桓玄毕竟是习武出身,不需使力,铁钳般的大手已将她箍的死死的。他们之间虽然心知肚明,看在众人眼里,却是颇有暧昧。
她挣不脱,只好由他那样一直握着:“桓大人言重了,你尽管去领你的兵,本宫现在是戴孝之身,怎么说也要守三年的丧期。如果桓大人真的有心,不妨就再等我三年。”
桓玄盯着她盈盈而笑的眉眼,像一簇猛然蹿高的火苗,灼的他心神一凛。手下的五指无声收紧,甚至能感到她因疼痛微微颤栗的肌肤。他攥了片刻,意犹不甘地松开,笑容在唇边隐去。
“为了公主,别说三年,就是三十年臣也愿意等。”他话音虽温柔,语气里却含了隐隐怒意,说出来也带几分斩钉截铁的意味。摆明了就是:别想耍什么花招,横竖你逃不出我的手心。
太后插言道:“其实也不一定要三年,只要先皇在世时尽了孝,满一年丧期也就可以谈婚论嫁了。那些规矩是人定,怎么不能由人改。”
王国宝最会察言观色,连忙顺着说:“太后所言极是,依臣看,桓大人即将领兵出战,不如将公主带上,一则可以成全他们,二则也可以稳住军心。到时候太后只要降一道懿旨,由公主出面招降,那些叛贼还不闻风丧胆、伏首称臣?”
这番话说的极周全,众人连连附议,会稽王也十分赞同:“嗯,王大人这话不错,本王也一直想找个人招降,只是苦于没有合适的人选。君羽是帝女,又是当年皇帝的御妹,这个位置再合适不过。”
太后若有所悟,点点头道:“不错,哀家也正是这个意思。”
“太后!”君羽打断她,投去急切哀求的目光。
王神爱看在眼里,忍不住小声插言:“太后,公主毕竟尚未出阁,女儿名节重要,这么决定未免有些草率,不如等商量好了,再做定夺……”
太后将目光挪向她,唇角忽地上挑,拉出道冷冷的弧度:“皇后,有陛下在,还轮不到你插言。君羽既与桓将军定亲,迟早是一家人,谁敢有非议。你怎么说,是在指责哀家了?”
王神爱脸色大变,忙颔首道:“太后见谅,是臣妾失言了。”
太后没再理她,收起笑容,掷下一句话:“这件事哀家说了算,陛下起草一份诏书,由君羽出面招降,随桓将军一同出征,就这么定了。”
众人面面相觑,谁还敢多言,都垂下头不再答话。王神爱望向君羽,露出一丝无奈苦笑,也低下眼帘不忍看她。
气氛略有些尴尬,太后忽而对席岸微笑:“袁大人,听说你家里近日也有喜事?”
袁山松拱手答道:“谢太后挂怀,是微臣小女出阁。”
“哦,许的是哪个的公子?”
袁山松笑道:“说来惭愧,臣与望蔡公谢琰相交好,便指腹为婚,许给了他家季子谢混。”
君羽的手轻轻一抖,险些碰翻了碗碟。她装作不经意地咳嗽,很快掩饰过去。桓玄用余光瞥见她握杯的手,挑起一边眉毛,若有所懂地淡笑。
太后眉尖微蹙,似有些不屑:“就是那个不识抬举的谢混?听说先皇想封他为中书令,竟让他当面拒绝了。这样的人太过轻狂,心性也难测,哀家最不喜欢。”
司马元显哼道:“说不定他是嫌官小,想学他祖父当宰相呢。”
“宰相?”太后冷笑,“只要哀家活一天,绝不许朝廷再出现谢安这样的骄纵跋扈的权臣。先帝就是太放任谢家,才事事受他们牵制。前家天谢玄病倒了,上疏请求解除职务,哀家就允了他,改授会稽内史养老去罢。”
谢玄身体不好,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可一下罢了他的官,未免有点太不近人情。王珣担忧地问:“罢免了谢玄,他空出来的位子,由谁来填补?”
太后笑道:“这你不用操心,眼下正是用人之际,不如把北府军分成两拨,桓玄和元显各领一半,到京口杀敌去。”
“不行!”君羽脱口而出,满脑子都不能让他们的势力再膨胀,却没有想出辩驳的台词。眼看太后的脸沉下来,她只好应着头皮说:“太后明鉴,北府军是谢家的亲兵,毕竟这么多年也有感情。如果执意把他们分开,别人未必调遣的动。谢玄虽然倒了,不是还有谢琰还在吗?不如把北府军的兵权交给他,也总好过别的不相干的人。”
王珣也道:“公主说的对,谢琰毕竟是老臣,淝水之战时又任过辅国将军,不如从北府军里选出八千精锐,由他带领,也好任派调遣。”
听他这么说,司马元显有点急了:“太后,把兵权交给谢家,等于放虎归山,您可要三思啊!”
太后沉吟片刻,缓缓道:“这样罢,封元显为征讨都督,指挥总军,王珣为卫将军,谢琰为右将军,各带亲兵一起讨伐王恭。”
众人见她语气决绝,也不敢再反对,只好领命称诺。君羽虽然遏制不住他们,但至少让她欣慰的是,还算看到了一丝希望。
装神又弄鬼(上)
出了愈安宫,她独自一个人,在路上寂静地走着。背后突然有人唤:“公主。”
她转过身,望着眼前黑衣端雅的男子,轻叹了一口气:“将军还有什么事么?”
桓玄低头盯着自己脚尖,笑了笑:“臣只是觉得,每次都看见你的背影,所以想看你会不会回头。”
“对不起,我还有事,失陪了。”君羽冷淡一笑,转身不想再跟他磨缠。
“公主,我们非到无话可说的地步了吗?”
君羽停下脚,却没有回头:“你我不是同路人,还是不相为谋的好。”
桓玄嗤笑:“那您愿意和谁为谋,王练之?萧楷?还是谢混?”
如他预料的一样,她微微颤了下。“桓将军,你的事情本宫不想干涉,而本宫的事情,也轮不到你来插手。”
桓玄悠悠笑着,在她身后停下:“不错,臣现在是没资格,但不代表以后也没资格,咱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陪你慢慢耗,耗到把那个人从你心里赶出去为止。”
君羽蓦然回头,冷冷盯着他的眼睛:“那么,我只能遗憾的告诉你,你永远也等不到那一天。”
“是吗?”桓玄轻笑着,勾起一侧唇角。他俯下身,英挺宛若刀锋的鼻梁离她的脸,只有一线之隔。“臣也怕等不到,你说我们有没有办法,让那一天提前到来?”
君羽抵住身后的树干,虽然已无退路,还是保持着原有的尊严。“桓玄,我劝你说每句话之前,最好考虑清楚。”
桓玄一手撑住树干,一手捻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