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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下横七竖八地躺了满地狱卒。
“他们都死了么?”
王练之道:“这些废物死有余辜,我只是将他们打晕,过几个时辰就醒了,公主不必担心。”
君羽舒了口气,道:“时间不早,还是救人要紧。我刚听说,他们把萧楷关在水牢,有没有办法进去?”
王练之思索片刻道:“如果没记错,水牢的位置应该在营寨玄关的下面。据说设有劲弩和暗箭,把守的十分严密。咱们若想混进去,必须避开狱卒盘查,再找到玄关的具体所在。”
“怎么避,这么一闹恐怕他们早有了察觉。”
“这倒好办,只要换套装扮就可。”王练之蹲下身,拣了两个身形相似的,剥下狱衣来,大的留给自己,小的抛给君羽。两人换好装扮,望着对方滑稽的模样,扑哧都笑了,匆匆善了后锁门出去。
甬道黑暗狭长,仅够一个人来往通行,并且曲里拐弯,地势十分复杂,稍不留心便会迷路。不敢举松明火把,只有摸黑探行。脚下踩着青砖地面,发出轻微触碰的响声,仿佛所有的光亮都已经被黑暗所吞噬。
王练之在前探路,君羽牵着他的衣角跟在后面。走了许久,始终找不到任何零星微光。
“哎,”她扯了一下他的袖子,小声问道,“咱们该不会走错了吧,怎么这么久都找不到出路?”
男子的鼻息从黑暗中传来,听起来有些急促:“应该不会,你有没有感觉脚底有些泛潮,想必离水牢不远了。”
君羽察觉下,脚心似乎真有些潮湿,她还以为是自己出的冷汗,所以也没有过多留意。想不到王练之如此心细,不由得对他刮目相看。男子温厚的掌心传来些须暖意,让她心里的紧张松懈下来,慢慢凝聚镇静。
忐忑不安在黑暗中前行,越走水势越深,仿佛是地势低洼的缘故,竟聚了半尺高的渗水。最后王练之停下脚步,终于不走了。
君羽按捺住激动地心情,颤声问他:“是不是找到出路了?”
然而王练之却不回答,只是挪开身子,君羽疑惑地摸索过去,只探到一块冰凉坚硬的石门。“你不是说离水牢不远了吗?为什么会这样?”
王练之背抵着石门说:“我是说这积水和水牢有关,却没料到他们会把出口堵死。看来我们被困在这里,一时半会是出不去了。”
冰凉的水越积越深,已经漫过腰际,她原本就吹了冷风,现在泡在渗水里更是刺骨恶寒。颓然意识到水位上升,君羽惊恐地睁大眼睛:“练之,这水是活的!”
凝神听去有哗啦啦地响动,像是平静海岸下暗涌的狂涛。王练之猛然抓住她的手,声音沙哑低沉:“来不及了,他们已经放了水闸。”
“不可能,我不相信路堵死了,咱们一起试试,说不定能推开。”君羽绝望地拍打着四壁,期待找到任何渺茫的可能。然而任凭再大力气,也撼不开这重鼎万斤的石门。
他们过来的甬道上,渐渐地,怒潮的声音愈加刺耳,仔细听来,竟像是几万匹马放任纵驰 ,滚滚席卷而来,远处那一线白线伏隐在千里之外,转眼成了破闸的潮水,来势汹猛.
水位上升到王练之胸口的时候,已经淹过君羽的脖颈。他们艰难地喘息着,不时呛出一口冰水。
“公……公主,你站到臣肩上来,或许还能挺一会儿。”
君羽吐出一连串小气泡,呛的咳嗽不止:“不……不行,那样我们……都会死。”
冰水淹没鼻尖,她不会游泳也不会闭气,在黑暗中像充气塑料一样上下漂浮。情急之下,突然踢到一块软绵的地方。脚下轰然敞开,他们本能地掉了下去。
洪水倾泄,澎湃之间声势浩淼。君羽掉下去的时候,无意中撞到一人,坚硬地身板却不是王练之。
“练之,是萧楷,找到他了!”她高兴的都快哭了,奋力抓住身边的男子,生怕他一眨眼就被水冲走。萧楷恹恹睁开眼,似乎受了重刑,已经没有多少力气。
“公主,你再坚持一下,我已经找到出口了。”王练之游过来,将萧楷一把驮到肩上,伸手再去扯君羽,水势轰鸣湍急。两人的指尖勉强触到,却怎么也拉不到一起。
“练之,你先放手,我自己会游过去。”
男子却将她的手握的更紧,坚持不肯松懈一毫。指尖泡在冰凉地水里,已经僵硬地失去了知觉,就在两只手即将拉到一起的时候,机关里的暗箭突然射发,君羽身体一僵,锐箭已经深深插入她背心。同时一股强大劲流袭来,将她拦腰卷去。殷血遇水扩散,将急流都染了上一丝猩红。
“公主!”王练之的声音逐渐被轰鸣水流掩盖,君羽顺着奔腾洪流一路漂浮,冲进了巨大漩涡里。激浪拍到脸上,痛得她连眼都睁不开,浑身像失去了知觉,僵硬地顺水沦落。
刺骨的疼,刺骨的冷,一时间天昏地暗,整个世界都沉寂下去。
就在失去知觉的前一瞬,有人一把将她拦腰托住,惊鸿一瞥,是张令人窒息的脸。微弱光华投在他绝美的颊上,淡淡蒙着一层雾气。凤眼幽幽上佻,如漩涡般让人自甘沉溺。
君羽闻到他衣料淡淡的龙涎香,如这黑暗中潮湿略带水腥的气息,淡淡萦绕,挥之不去。视线一点点变模糊,她渐渐不痛了,疲惫地合上双眼。
方生眷君意(上)
再醒来的时候,月明星稀,远天渐渐泛起鱼肚白。君羽翕动着睫毛,慢慢睁开眼。头,昏昏沉沉地疼。她觉得像拆了线的木偶,四肢百骸都透出困倦。
视线由模糊到清晰,淡紫色的曦光中,有个昏暗如剪纸的侧影。身边烧着堆篝火,随着火舌勾舔,发出筚筚拨拨的响声。
她支着身子坐起来,刚一动,后背上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疼。
“啊——”叫声惊动了身边人,男子走过来,将两指并搭到她腕上,白瓷般的肌肤凉得没有一丝温度。静静感受片刻,才收回了手。
“这里是哪儿?”君羽茫然问着。逆光中看不清五官,那团模糊依然是清雅绝伦,鲜亮到不忍逼视。
“公主放心,这离北府营还有一段距离,追兵暂时搜不到。”
“萧楷和练之呢?他们……”
“他们去抓几只野味,跑了一晚,咱们总不好饿着肚子逃命吧。”男子略微一笑,起身去收架上的衣服。君羽这才注意到他精赤着上身,细滑的脊背贴着湿漉漉的漆黑长发,一展臂,黑色衣衫像蝶翼一样,披在他光洁修长的身躯上。
她本能地闭上眼睛,又是窸窸窣窣的声音。只闻到一股淡雅的龙涎香,耳边响起庸懒声音。“好了,你可以睁眼了。”
谢混慢条斯理地系着带子,君羽无意看见他白皙如玉的胸口,又忍不住羞红了脸。
“公主脉象迟滑,气血偏衰略有些虚浮,日后需多加调养,勿动冷食。”他迅速瞥来一眼,“此外,切忌穿得如此单薄,多喝热汤,熬过这一夏自然会好。”
君羽裹紧湿漉漉的衣衫,向火堆边挪了挪,刚想说话,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大概是着凉了,我以为只有练之会看病,想不到你也懂医术。”
“陈年旧事,无非翻几本杂经消磨时光而已。” 谢混蹲下身,用枯枝拨着篝火,红光映着他的眉眼,韶秀侧影在黯淡光线中精致地勾勒,如暗生花。君羽低下头,目光被他纤长的手吸引住,生得瘦且细致,袖口下露出一截瘦削腕子,骨结清晰明了,筋脉优雅蜿蜒如同山峦起伏。
“公主还冷吗?”
“啊?”她恍然抬起头,遇上他清俊地眸子,没来由地脸上发烧。“哦,不冷不冷,对了,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谢混道:“水牢的地势我很清楚,即便你们不去救阿楷,我也早安排好了。”
她又问:“可当时水势那么大,来路的通道已经封死了,你是怎么进去的?”
“公主可曾记得,练之说他找到了出口,那就是水牢的关闸,也是整个北府营最隐秘的位置。我当时潜进去,一直在研究怎样拆除埋伏的机关,结果你们闯进来,无意触动了机簧,幸亏是暗箭,倘若是碰的是劲努,公主此时怕也坐不到这里了。”
君羽一想到当时的情景,还有些心有余悸。她仔细回忆,当时跳下水牢除了萧楷,并没有发现有别的人。如果谢混也在里面,后来被卷入旋涡中的时候,救她的那个人应该就是他。
“那么……救我的人也是你了?”
谢混轻叹一声:“你不知道,当时卷进漩涡的时候,练之拼了命也要过去。我若不救你,只怕今后和他连兄弟都做不成。”
一种愧疚浮上心底,她以为彼此只是普通朋友,没想到在紧要关头,他居然不顾生死也要救她。君羽顿时眼眶发热,颤声问道:“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