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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声点,我看他还是个世外高人呢。”
“我要会下棋就好了,这银子,挣得容易,不跟地上捡的一样吗?”
众说纷纭,老头只作没听见,继续邀战。
宁玉自恃颇具棋力,纹枰界的好事之人又把他的地位抬得很高,将他和大理的慕容公子并称为“南慕容,北烁银”,他本人又实在酷爱围棋,一时心痒难耐,便道:“这位老先生,晚辈斗胆,向您请教。”
宁玉与那老头一交手,方知自己离真正的高手实在相差很远。这棋子在老头手中,仿佛有了灵性,这里三三两两,那里两两三三,很快连成一片,可自己这里呢,不是被叫吃,就是被阻断,根本成不了势,只好推枰认输。
这时,围观的渐渐兴味索然,纷纷散去了。宁玉起身施礼道:“毕竟前辈棋高一招。”伸手要掏钱,却突然发现囊中空空如也。思忖再三,想起那与自己相撞的小伙子,看来铁定是偷儿无疑了。当下红着脸道:“惭愧。”
老头哈哈大笑,道:“无妨无妨,以棋会友,不必计较,敢问这位小棋师,如何称呼啊。”
“晚辈金烁银。”宁玉一时忘了母亲的嘱托,冲口而出就是自己的真名。
老头听了先是一愣,随后又哈哈大笑道:“都说‘南慕容,北烁银’,这慕容双的棋艺老朽知道是不错的,可是今天见你金烁银的棋艺,我可是不敢恭维啊,一虫一虎,天壤王郎,慕容公子不屑与你并名,也是情有可原的啊。哈哈哈。”
宁玉听得老头言带讥讽,顿时感到羞愧难当,恨不得地上有个洞可以钻进去,他讪讪地问:“敢问老前辈名讳。”
“精炼门青冥老人。怎么,你要称称我的斤两不成?金烁银,你也算是个成名的人物,我问你,可知这世上总总林林的棋谱之中,哪三本可称极品?”
“可是《精炼棋谱》、《无双棋谱》和《无名棋谱》?”
“哈哈哈,非也,非也。《精炼》虽妙,现已佚失,如今留传的乃是后人补撰,已非虚竹子真迹。《无名》所载,囿于一岛之间,自然难以博采众长。至于《无双》,虽然我盛赞慕容双的棋艺,但毕竟这只是他胡乱搜集而得的,何足道哉。”
“那?”
“当为《柯山》、《精炼》和《傅氏》。柯山逍遥子传说是得道妖仙,棋艺奇高,他将悟棋所得都记录在了《柯山棋谱》中,然其品行不端,终被上仙镇于天涯海角。《精炼棋谱》自不必说,你知道我指的是虚竹子的真迹。而《傅氏》,乃为‘傅氏传人,世代棋圣’的傅氏家族所有,非傅氏传人,难得一见。傅氏传人,师徒传承,每一代受衣钵者仅一人,必须改姓傅。傅氏传人虽然要求棋力高人一等,更重要的是,要棋品高洁。前任傅氏传人傅青阳自是高山景行,其死更是重于泰山。然其女傅清仪,却贪慕虚荣,嫁入帝王之家,以至于傅氏传人后继无人,唉,可叹可叹。”
宁玉突然听见那老头有意贬斥母亲,一下子明白了他对自己的态度为何前后判若两人了,他无法忍受别人如此褒贬自己的母亲,双手捂起耳朵,飞奔而去。身后那老头犹自唠叨:“年轻人,你要谨记虚怀若谷,修身养性啊。别像你母亲一样,你尚年轻,若勤加努力,他日或许有所作为。”宁玉此时心乱如麻,这些话哪里听得进去。
也不知跑了多长时间,宁玉来到了一个小镇,他匆匆行路,他知道自己必须走得越远越好,说不定,现在父王已经发现自己失踪了,正派手下找他呢。
这是一个很小的镇子,“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保存着淳朴的民风。走着走着,宁玉看见一座雕阑玉砌的楼阁亭台,这样的小地方能够有这样雕梁绣户的建筑物实在是少见,他抬头见上面一块匾额,上书“精练门”三个大字,忽然想起那老头不就自称是精炼门的人吗,不知他现在回来了没有,对了,一定要向他解释清楚,母亲不是一个见异思迁、水性杨花的女人,况且自己刚才不辞而别,亦非君子所为,那老头虽然出言无状,却也是为自己好,只是有些情况外人不明白罢了。想到这里,便向大门走去。
精炼门前,一彪形大汉拦住了去路:“找谁?”
“啊,请问有一位青冥老人,可是在此?”
那大汉歪着脑袋打量了宁玉一番,一咧嘴:“进去罢。”
宁玉进得大厅,见众人三五成群围在桌前,或沉思,或细语,都在讨论棋局,没人理睬他,他不由自主地挪步到一张桌子前,看众人议棋,这时,一名白衣男子抬起头来,看见了他,道:“阁下有何贵干啊?看你这模样,身上拿不出一文钱,也敢来棋社吗?”他上下打量着宁玉,道:“你也懂棋吗?”
宁玉听出此人话里有刺,心想:这青冥老人脚程可够快的啊,莫非是他已经回来了,还把我的丑事说给别人听了不成。他随口答道:“琴棋书画,本就是读书人的买卖,我为什么就不会下棋呢?”
“看不出,先生棋艺虽不佳,倒是个辩才。”
“在下愧领了。”
“大言不惭。”
“只要讲得对,不管大言小言都可以不惭。”
“说得真好。”
“请问尊驾怎么称呼啊?”
“精炼门掌门刘钧。”
“如雷贯耳。”
刘钧冷笑一声,道:“阁下单刀直入,想必也见过一两次棋盘。那请问尊驾:何为棋?”
其实这就是江湖人互相挑战时惯用的方式,“出题”。不过宁玉初涉江湖,还不明白规矩,他道:“这个题目真是大得不着边际。在下姑且试言之。依我看,一局棋就是一场战争,一个摆满棋子的棋盘就好像一幅图画。”
众人哄堂大笑。
刘钧道:“战争?有何典?”
“天作棋盘星作子,雷为战鼓电为旗。”
“又何谓是图画?”
“尖飞跳拆,各有定距,定型落子,不求雷同,但求变化,形成各种棋形,正如绝美国画,讲究布局。”
众人相视一笑。
宁玉说得兴高采烈,哪里停得下来,更别说是理会别人的表情了,他顿了一下,又道:“下棋正似画画,布局阶段是打稿,中盘阶段,黑白交织,纷繁复杂,正似画家发挥奇想,描绘美景。收官阶段,棋子落到一个个细微角落,如画家点缀细节。一局棋毕,一幅画生。”
刘钧听罢,鼓掌笑道:“说得好,说得好,不过,却是不通得很。”
“为何不通?”
刘钧正色道:“难怪你下不好棋,你听好了,围棋就是围棋,不是别的任何东西。”
宁玉听他这么一说,愣了一下,旋即领悟,心想:他说得不错,围棋就是围棋,围棋是独一无二的,看来我的确差得远呢。
这时一老者大笑着从里厢走出,宁玉一见,羞得脸都红了,那老者就是青冥老人。青冥老人道:“你的口才倒是大有长进啊。”
刘钧道:“师叔,那个输了棋,给不起钱的小子不服你,追到这里来了。”
“我当是谁那样不知天高地厚呢,果然就是他啊。”
“他的棋当真这样差吗?”
“只怕门中最差的弟子也比他强。”
“不会吧,他可是人称‘南慕容,北烁银’的高手之一啊。”
“他只能耍耍嘴皮子罢了。”
“是吗,就这样的货色,也敢来踢馆。”
“可不?”
“笑掉大牙了。”
宁玉见他师叔侄俩只管捡难听的话说,周围的人又都面带讥讽之意,再也听不下去了,转身就要走。
这时,刘钧在一个精炼门弟子耳边嘟囔了几句,只见那弟子捏着几张银票摔到宁玉脸上说:“拿去吧,臭小子,告诉你,这是我们掌门可怜你呢。这儿可不是你的王府,不是你这王子作威作福、耀武扬威的地方。你父王造反自立,害得我们老百姓连年战乱,跟着吃这么多的苦。别人见你们怕,我们精炼门可不怕,呸!”
“也不知是哪个番邦外国在那儿撑腰,就自立门户了。”
“金则圣穷兵黩武,残害百姓,他的儿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呸。”
众弟子你一言,我一语,说个不停。
这些话,像一个个浪头,向宁玉打来,宁玉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身后就是门槛,他只一步,就退到了门外,那几张银票,在身边飘舞,慢慢地,飘落到地上,宁玉的心,也渐渐地沉了下去,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