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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这不是装糊涂吗?”
“哦?我倒觉得做人还是糊涂一些的好。绰奇,我也劝你多糊涂一些,免得聪明反被聪明误。你只专心伺候
你的主子,别的事莫多言。”无悔笑着劝他。
绰奇知道无悔脾气,多说无益,只得长叹一声,走了。
皇太极一直到天将傍晚时才起身回府,其实早在午饭过后,那府里的福晋已经连着派了几拨人来看,绰奇在外面一一打发回去,只说是大汗有事,晚些回去。当然,大汗不愿早些回去,这天底下还没人敢催他,更没人敢多问一个字。
无悔静静站着,没有丝毫焦灼,只等皇太极批完折子起身。皇太极拿起案上最后一本折子,翻开,又合住,再翻开,抬眼扫了无悔一眼,最后终于忍不住,将折子“啪”一下,重重拍在案上,站起来走到门口,站住,背对着无悔,恨声道:“天底下最难缠的人就是你,怎么我就、我就偏偏……若是能狠下心肠,这世上还有我皇太极摆布不了的人?万里江山也只在我的运筹帷幄之中,唯独一个你,怎么就……哎!”皇太极满腹牢骚化作一声叹息,
无悔很平静得回道:“所以说,还是孔夫子说得对——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你!”皇太极被噎得没话说,略停了停,见无悔竟再无反应,青着一张脸,狠狠跺了跺脚,抬腿出门而去。
无悔站在房里,听到门外绰奇道:“大汗,咱们这就回府吧,府里的贵主们都该等急了。”
“滚!”皇太极一声低喝,随之便听到绰奇“哎哟”一声,想是被主子踹了一脚。无悔不禁笑出声来,想是绰奇正撞在枪口上,皇太极一肚子火都发在了他身上。绰奇啊绰奇,大过年的,这是你主子给你的赏赐啊!无悔深知皇太极是极擅克制的人,若不是气狠了是不会牵怒于人的,绰奇又是贴身的奴才,不会踹得太重的。
顶头主子不在,大衙门里的奴才们都松了口气,这个大年可以过得轻松些。年三十那晚,刚下过一场大雪,大家伙打牙祭,吃了主子赏下来的丰盛年饭,有头有脸的管事奴才们就更不用说了,甚至还喝了酒。无悔在这些人里,无疑是最特殊的存在,说她是主子,不对,可说她是奴才,有眼的人都看得到大汗有多宠她。贴身伺候皇太极的人们都曾看过他是怎样同无悔说话的,那说话时温柔眷恋的语气和眼中盛不下的爱意,是他们从没见过的一个大汗,一个只有在无悔面前才如此的大汗。所以,在所有奴才心里,无悔的地位是超然的,没有人敢同她随意说笑,更不敢在年三十这晚,主动邀请她同席而坐,吃喝玩闹。
无悔仍旧是一个人静静得吃过年夜饭,小丫头见她吃完,忙进来收拾了碗筷,无悔打开箱子,取出那年豪格送给她的狐皮坎肩穿上,又披上小丫头捧上来的棉绸披风,打发了小丫头让她去玩儿,自
己一个人提着灯笼走到院子里看雪赏梅。
上一场雪刚下过,地上有厚厚的积雪,晶莹的雪上几乎不见什么脚印,更显得洁白无暇。这个院子便是皇太极日常起居的地方,闲杂人等不得随意靠近,就算是主子不在,也没人敢随意进出,所以颇为清静。天上又开始零星得飘下雪花,雪花碎碎得柔柔得在天地间飞舞,飘飘洒洒,虽清冷却也动人。
这院里原本是没有梅树的,可几个月前,皇太极刚一住进来,就吩咐把原府里的几株梅树移了过来,记得当时他亲自看着他们在这院中种上梅树,甚至还新手为梅树浇水。现在,几株白梅如期盛放,也不枉皇太极的一番心思。
冷月如冰,无悔踱到梅树下看白梅,只见那雪花轻轻飘落到梅瓣,梅瓣在风中微微颤动,有清香淡淡袭来,真是应了那句“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一时起了兴致,无悔返身回屋,从柜中找出那年皇太极送她的匕首“枭墨”,回到梅树下,将压得最低的一枝白梅削下,拿在手上细细得看,心里思忖着这枝清雅秀美的白梅与哪种瓷瓶般配。
这几年,每当一个人独处时,无悔总设法转移自己的心思,努力让自己快乐,就是为了控制着自己不去想穿越前的生活,不去想父母亲朋,明知很有可能再也回不去了,若只是一味无止境的思念,只能给自己增加心思负担,前尘往事,统统封存起来吧!只遥遥祝福自己的亲人们平安健康,一生幸福。而自己,也要努力在这一世,活得更好。
抱梅在院中独立良久,无悔被“劈啪”的鞭炮声拉回现实,院外有人在远处放炮,笑闹喧嚷声不断,更增添了过年的喜庆气氛。
记得很小的时候就会背的一首诗,无悔轻声诵道:“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
“好雅兴啊!除夕夜里独自一人,烛光映雪,月下赏梅、吟诵古诗,还有爆竹声声相伴。”一个人自远处中踏雪而来,笑声朗朗。
无悔抬高手中灯笼,灯火下见一人从暗处缓缓走近,轻裘缓带,贵气十足,竟是多尔衮。
“怎么是九爷!你,你此时不该在这里吧?”无悔很惊讶,要知道,如今的多尔衮,身分地位已与往昔不同,并且又有了自己的府第,此时万家团圆,他绝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
“你一个人不嫌闷么?多我一个,也不会烦吧?”多尔衮笑道:“我也知道一首写春节的诗,读来与你听——‘天地风霜尽,乾坤气象和。历添新岁月,春满旧山河。梅柳芳容徲,松篁老态多。屠苏成醉饮,欢笑白云窝。’这首诗气势不错,我很喜(。。…提供下载)欢。你以
为呢?”
无悔点点头,回道:“最喜(。。…提供下载)欢那一句——历添新岁月,春满旧山河。”
烛光下,多尔衮乌眸含笑,眼神越过无悔,看向远处,慢慢道:“春满旧山河——我大金的山河又岂止眼下这片故土,终究一天,会开创出一片新山河,那时,才真正是春满乾坤。”
“春满乾坤,单听这四个字,便令人无限向往了。”无悔也不再追问多尔衮为何会在此时跑来,只顺着他的话题说下去。
“是啊,只是,到那时,无悔你是否还在我身边呢?像现在一样,同我一起除旧迎新?”多尔衮忽然转了话题。
“啊?这——”无悔无言以对,多尔衮倒底什么意思?话中有话,又问得毫无头绪,让人无从答起。
“那日在后园中,本有几句话想问你,却被豪格打断,你忘了?”多尔衮道:“其实我是想问你,为何要苦苦守在这里,既然不想从了大汗,为什么不求脱身之法?开始我以为你是为了豪格,但现在看来,也不全是,究竟为什么?豪格虽顾虑重重,但他心里有你,只要你心意坚决,想必他也愿意为你冒险,可见,是你一直心意未决了。我只问你,倒底何去何从?”
无悔没想到多尔衮如此直白,她问道:“何去何从?奴婢何去何从,与九爷有很大干系吗?”
多尔衮没她这一问噎了一下,皱眉看她:“难道我说过的话,你全当成耳旁风了?还是你记性实在不好?我记得我对你说过的。”
无悔眨眨眼,道:“好像记得的,九爷可怜奴婢,愿意在奴婢成为老姑娘之前,赏奴婢一个侧福晋做,但奴婢曾经回答您的话,九爷却忘了吗?”
多尔衮狠狠白无悔一眼,悠悠道:“记得,你说你是妒妇,娶了你便会家宅不宁、鸡飞狗跳。无悔,你当我真信吗?以我对你性情的了解,即便你真是妒妇,也绝不会与人争风吃醋,只会在心里设下一道屏障,把那个男人永远隔在外面,他即使拥有了你这个人,也永远走不进你的心。除非他为了你,三千弱水只取一瓢饮。是不是?”
无悔惊讶得盯着多尔衮,他真的只有十五岁吗?竟把她的性情和处事看得如此透彻,真是太可怕了。“九爷,既然你早知奴婢会如此,为什么还想娶我?只为彼此折磨吗?”
“彼此折磨也好过两不相见吧?再者说,虽然我不可能做到三千弱水只取一瓢饮,但对自己真心爱的女人,我也一定可以交出自己全部的心,绝不保留。”多尔衮一双狭长凤眼目不转睛得看着无悔,眸光中少了丝邪魅,多了分专注。
但是这些话从一个十五岁的人嘴里说出来,真让人匪夷所思,眼前的这个介于少年与成年
男子之间的人,对她说出如此成熟且深情的话,让无悔想到了几年前的豪格。
想到豪格,心中一声长叹,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