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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百人聚集在北镇抚司门前声讨,领头一名年轻的贡生大声数落着宁国公秦堪的款款罪状,如此热闹的情景,京师可是难得一见,于是场外很快聚集了一堆看热闹的市井百姓,幸好百姓比大臣们有眼力,平日里有官员闹事,百姓围观的同时少不得帮着起哄架秧子,唯恐天下不乱,不过今日大臣们围的可是凶名赫赫的锦衣卫正衙,百姓可就不敢起哄了,再怎么澎湃激昂的看热闹之心,也比不上自己的小命重要。
北镇抚司的正门早已紧紧关闭,场外四处散布着许多穿着飞鱼服的锦衣校尉,见大臣和贡生们声势惊人,校尉们有怒发不得,咬着牙忍着气,一手按着刀静静等待正衙内指挥使秦公爷的反应。
不得不说,在秦公爷多年调教下,锦衣卫已渐渐朝大明文明执法单位的方向迈进,朱厚照如果客气一点的话,过年时实在应该给北镇抚司发一面锦旗以示褒奖。
随着声讨的声音越来越大,静坐的大臣们心情也越来越兴奋。
这次真是天赐良机,不仅抓到了秦堪违反祖制的把柄,而且毒死王僚的罪名也不偏不倚地扣在他头上,满朝大臣同仇敌忾的情绪终于被煽动起来。只需再闹几日,便是陛下和秦堪交情再深,恐怕也保不了秦堪周全,最少都是一个流放千里的下场。
看着紧闭的大门,文官们和那些被煽动起来的单纯学子一齐高呼着诛除国贼的口号。然而和学子们不同的是,文官们眼中却闪烁着丝丝森然冷意。
……
一阵微风徐徐飘来,在这寒冷的冬日里,这阵微风竟带着几许热意,如春风般轻柔地拂上面庞。
一名静坐的文官忽然使劲抽了抽鼻子,惊异地“咦”了一声。
“这味道……不对劲!”
话音刚落,北镇抚司的大门忽然打开,接着一阵人为的狂风卷集着浓烈到不见五指的白烟,铺天盖地从大门内狂涌而出,像一条白色的蛟龙,顷刻间覆盖了门外广场上的四五百人。
广场上白烟袅袅,如梦似幻,仿佛置身仙境般缥缈,然而这股白烟的味道可跟仙境没有半点干系,闻起来简直如坠地狱。
当白烟笼罩广场众人的那一刻,撕心裂肺的呛咳声便此起彼伏传开,刚才还叫骂喧嚣分外卖力的文官和学子们,此刻全都捂着嘴唇掐着自己的脖子,面色通红地大声咳着,姿势也从最初的盘腿渐渐变成趴地。
“王大人厥过去了!”
“曹大人也厥过去了!”
“秦堪好你个竖子,安敢如此待我国之重器!”
“别骂了,赶紧走吧,这股烟分明……分明就是当初陛下太庙请罪时放的毒烟炮仗,这味道……老夫记得很清楚……”
话音刚落,两个引线冒白烟的大炮仗不知从何处非常应景地飞进了人群中,未等众人反应过来,炮仗砰的一声巨响,接着更为浓烈的黄烟在人群中弥漫开来。
人群愈发混乱,又惊又怒地喝骂声不绝于耳。
“对,就是,就是这个炮仗,咳咳咳,就是这个味……味……”
“啊!刘大人也厥过去了!”
“秦堪你这畜生,安敢残害忠良,你会有报应的!”
※※※
镇抚司大堂内,秦堪听着外面此起彼伏的骂声,脸上露出非常愉悦的变态笑容。
直到最后听见两个大炮仗轰然炸响,秦堪吃了一惊,猛地睁开眼,环顾愕然道:“谁?谁放的炮仗,丁顺,我让你放炮仗了吗?”
丁顺目瞪口呆看着大门外文官和学子们狼奔豕突,神情茫然地摇头。
清脆如银铃般的笑声忽然从大堂外传来。
“秦公爷既然下了毒手,小女子锦上添花一番又何妨?”
神情呆滞的丁顺猛地一激灵,反应飞快地抽出腰刀挡在秦堪身前,厉声喝道:“何方贼人安敢闯我锦衣卫大堂!来人,拿刺客!”
话刚说完,秦堪便一脚踹在丁顺屁股上,怒道:“别大惊小怪让人笑话!”
丁顺惊愕扭头,却见秦堪一脸古怪,眼中露出惊喜和迟疑,似笑似哭,分外复杂。
“公爷,这人……您认识?”
秦堪叹道:“何止我认识,你也认识……”
说完秦堪拂了拂衣袖,急步走出大堂,面向镇抚司东面围墙,围墙上方横生一根儿臂粗的树枝,树枝上一道袅娜妙曼的黑色身影横坐在上面,黑色的面纱下,一对含情款款的美眸蓄着泪花儿,正痴痴地盯着秦堪。
秦堪仿佛也痴了,站在院中仰头看着那道熟悉的婀娜身影,那双熟悉的深情妙目,他的心跳不由自主快了许多。
两两相视,千言万语如黄河决堤,在胸腔中汹涌奔腾。
一旁的丁顺警惕地盯着树枝上人影,眯着眼睛打量半晌,接着恍然大悟,无声地朝秦堪傻笑两声,识趣地退下。
二人不知对视多久,终于,秦堪慨然一叹:“一别经载,得无恙乎?”
“一别经载,秦公爷坑人的招数还是那么的精湛……”唐子禾笑着说完,美目一眨,泪如珍珠般滚滚而落。
第664章 无可调和
淡淡一声问候,道不尽绵绵相思。
两个曾经搅动天下风云的人终于再遇,当初霸州战场上指挥千军万马,万千将士为了二人的意志而舍命相搏,令大明北地三省风云变色,如今京师再遇,仿若经历了整整一场人生,隔世的喜悦和哀愁在心间萦绕盘旋。
曾经不死不休的敌人,此刻只是一对纯粹的男女,正当芳华的年纪,彼此心慕着一个恰好合适的人,如此而已。
像只穿花的蝴蝶,唐子禾翩翩飞下树枝,莲步轻移款款走到秦堪面前,她想看清他,也想让他看清自己。
“你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使坏的时候右边嘴角还是微微往上扬……”唐子禾笑着流泪。
秦堪不自禁摸了摸右边的嘴角,苦笑道:“藏得这么深的秘密居然被你发现了,我真该杀你灭口才是……”
螓首低垂,掩饰着自己的激动和喜悦,唐子禾语气平淡如水:“这一年……你过得好么?夫人可有身孕?”
“聚少离多,想有子嗣怕是还得等一阵子。”
唐子禾笑了,接着咬住下唇,百媚顿生:“国公夫人的身子太金贵,小女子不敢下猛药,只开了一个平和温润的方子,子嗣之事半靠药石半凭天缘,急不得的。”
秦堪笑道:“我不急,其实生男生女真的无所谓,不生也没关系,当初我与嫣儿成婚,不是冲着她的肚子去的……你开的方子不错,除了半夜倒挂房梁令我有点困扰之外,一切都很平和。”
经年未见,二人的相聚却如一碗清水般平淡,平静地聊着家常琐事,一如多年知心故交。
北镇抚司大门外愈发喧嚣,唐子禾朝门外挑了挑眉,好笑地道:“国公爷四面楚歌之下,居然能想出这个损法子退敌,小女子是不是该夸您一句越活越回去了?”
秦堪无奈道:“门外那些人皆是国之重器,打不得杀不得,除了把他们赶走,我能怎么办?”
唐子禾咬了咬下唇,带着几许酸味道:“当初霸州之时,动辄下令万人攻城,手起刀落毫不手软,今日却对几个酸腐朝臣下不了手,秦公爷只对我铁石心肠么?”
“人都喜欢捏软柿子,狗才喜欢啃硬骨头,说真的,我情愿面对一百个像你这样的敌人,也不愿面对一群老谋深算打不得杀不得的老狐狸,太累了。”
唐子禾笑骂道:“你就是只喜欢啃硬骨头的,的……那个。”
为了秦堪的面子,她终究不愿说出骂人的字眼,指了指门外的喧嚣,唐子禾笑道:“你已落到这般境地了,若不大开杀戒,如何化解危局?”
秦堪叹道:“我打算把他们家的祖坟刨开,拿把刀架在他们列祖列宗的骨头架子上向他们喊话,若不悬崖勒马我就把他们的祖宗剁成钙粉喂狗……你觉得这法子怎样?”
唐子禾吃了一惊:“这……这就是你想出来的法子?”
“很消极,对吧?我再想想别的法子……”
唐子禾沉默一阵,忽然笑道:“你知道我来京师做什么?”
秦堪失望地叹了口气,道:“肯定不是来给我送年礼的,这年头识礼数的人越来越少,眼看要过年了,找上门来的全是骂我的,没一个提点东西表示表示……”
唐子禾噗嗤一笑,娇嗔地横了他一眼,道:“你非要给自己安上一副坏人的嘴脸么?”
“好吧,说正题,你来京师做什么?”秦堪的表情忽然变得严肃:“如果是为了我来的,劝你赶紧离开,这滩水太浑了,不是你能掺和的。”
唐子禾轻哼:“自作多情,谁说我是为了你来的?你当你的国公,我呢,当然是江南才子唐伯虎的亲妹妹,我在京师做什么与你何干?”
说完唐子禾深深看了秦堪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