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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堪赞许道:“虽说做大事不拘小节,毕竟我也落了话柄,丁顺,你做得不错,过了今日,我们才算是绝了后患。”
“刘瑾死了,侯爷的抱负亦可徐徐图之,再无阻碍了。”
秦堪叹道:“哪会这么简单,刘瑾死了,剩下的阻力亦不可小觑,大明的文官有时候讨厌起来比刘瑾更该杀。”
山阴侯主审,三司辅审,刘瑾三十款大罪,七十款小罪已被定下,供词入豹房,朱厚照坐在龙案前呆呆出神,那一款款触目惊心的罪名分外刺眼,朱厚照独自大哭了一场,哭完后咬了咬牙,提起朱笔在最后题了六个字“勿复奏,凌迟之”。
小宦官捧着阎王生死簿一般小心地将朱厚照的最后决定紧急送进刑部。
刘瑾即将被凌迟!
这个消息马上传遍京师,无数臣民拍手称快,喜极而泣。许多人家门口大放炮竹,人人开怀大笑,可这些开怀大笑的人却纷纷披麻戴孝,京师城内的气氛顿时变得非常诡异。
这些披麻戴孝的人不能不笑,他们许多都是被刘瑾害死的大臣家人,刘瑾倒台,他们足堪告慰英灵。
※※※
皇宫内一座偏僻脏乱的宫殿被充作临时内狱,宫殿四周厂卫人马林立,包括殿顶都布置着好几排机弩强弓,内外一派剑拔弩张景象。
这里关押着大明最大的权阉,刘瑾。
这位人犯可谓重犯中的重犯,包括秦堪在内,满朝文武对他的生死可谓关心至极,刘瑾不死,许多人寝不安宁,食不下咽。
一名拎着食盒的锦衣校尉走进殿内,守在门口的锦衣卫,东西厂番子仔细验过他的腰牌,又用银针将食盒内的馒头窝头测了又测,确定无毒后才挥手放他进去。
校尉不满地咕哝了几声,虽说如今锦衣卫和东西厂三者之间关系异常融洽,正处于蜜里调油般的蜜月期,然而毕竟以前的恩怨还在,校尉和番子之间多少都有些瞧不顺眼。
进了这座几乎已算是废弃的宫殿,校尉将食盒打开,毫不客气地大声喝道:“刘瑾,吃饭了,赶紧吃吧,能吃一顿算一顿了……”
说完将两个馒头喂狗似的扔进了牢笼中,馒头掉落地上,沾满了尘土。
刘瑾对馒头正眼都没瞧一下,听到校尉的话却浑身震了一下,穿着潦倒破败的囚衣,艰难地扭过身来。
“这位……小哥,你刚才说,说……能吃一顿算一顿,此言何意?”不可一世的刘瑾如今说话也客气多了,可谓礼贤下士。
校尉冷笑道:“陛下已下旨,两日后西城菜市口将你凌迟,你说你在阳世还能吃几顿?”
刘瑾浑身剧烈颤抖,不敢置信地看着校尉,呆愣许久,尖声嚎啕大哭起来。
校尉鄙夷地瞟了他一眼,扭头便待离开。
“小哥……这位小哥,借一步说话,求你了……”刘瑾忽然叫住了他,哀哀求恳之态可笑亦可怜。
校尉脚步一顿:“何事?”
刘瑾满脸挂着泪水,惶然左右瞧了瞧,压低了声音哽咽道:“不瞒这位小哥,我在京师东城还有一座小宅子,宅子的后院埋了二百万两银子,这座宅子和埋的银子相信官府还没查出来,小哥行走禁宫,若肯找到内库总管马永成,叫他帮我向皇上传个话儿,宅子和二百万两银子全部奉送,如何?”
校尉一愣,接着忙不迭摇头:“你这阉奴发疯了?你的案子已是铁案,还想着翻案不成?此事绝不可为,你还是收拾收拾准备上路吧。”
“小哥,小哥留步!”刘瑾双手死死握着牢门,仿佛握住那一丝仅剩的生机,压低了声音凄厉低吼道:“小哥,二百万两银子啊!你知道堆起来有多少吗?小哥,你十辈子能挣这些银子吗?”
校尉停步,小心地瞧了瞧外面森严的守备,犹豫踯躅许久,咬牙问道:“……只需要找到马总管传一句话,你的宅子和银子都归我?”
刘瑾狂喜:“我说话算话,愿发毒誓,若我刘瑾不践今日之诺,管教我生生世世沦入畜道,被千万人骑踏!”
第517章 功利动心
面对这个卑贱的平日里刘瑾连正眼都不愿瞧的普通校尉,今日却卑躬屈膝地哀求他帮忙,甚至不惜指天画地发毒誓。
贪欲作祟心动不已的校尉见赫赫大明内相居然在他面前如一条老狗般摇尾乞怜,校尉只觉得一股酣畅之气遍布全身,一种小人物忽然间驾凌世间巅峰的感觉油然而生,校尉不由哈哈笑了两声。
刘瑾站在牢门内,一如在朱厚照面前时一样垂首躬身,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可谓能屈能伸,不仅不介意校尉张狂的笑声,反而谄媚地陪着笑,哪怕身上仍时时传来受刑后钻心的疼痛,刘瑾的笑容依然那么的真诚卑微,仿佛自己的命运掌握在校尉手中一般。
财帛动人心,校尉动心了。
“你们太监发的誓我信不过……”虽已动心,校尉还是嘿嘿冷笑:“反正你是将死之人,死便死了,若回过头你把我卖了,我死得多冤。”
刘瑾正色道:“这位小哥,恕我说话难听,我以两百万两银子为代价,就是为了出卖一个锦衣卫校尉,换了是你,你肯出这个代价吗?”
校尉顿时从刚才志得意满的情绪出回过神来,想想也是,谁以两百万两银子为代价出卖他,未免也太看得起他了,说到底,这两百万两是刘瑾的买命钱呐。
沉默着犹豫许久,殿外森严的厂卫人马来回巡梭,不时有人探进头来看一眼里面的状况,见刘瑾仍在牢中,手里装模作样拿着一个馒头,似乎正在用食的样子,探进来的头又很快缩回去。
终于,校尉一咬牙:“若只是要我去向马总管带句话,这个忙我帮了!你的银子埋在哪里?告诉我。”
刘瑾笑道:“这位小哥恕罪,不是我不相信你,就像民间做买卖一样,凡事讲究个一手钱一手货,等你给马总管传完话,请马总管留个印玺为证,我再把藏银之所告诉你,放心,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绝不会恩将仇报的,想必你也知道,厂卫从我宅里搜出黄金数百万两,白银数千万两,这么大一笔钱都没了,我还在乎区区二百万两吗?”
“你要我传什么话?”
刘瑾想了想,从白色的囚衣上撕下一块白布,横下心咬破右手食指,殷红的鲜血在白布上写下一个大大的“冤”字,看起来触目惊心,深受震撼。
“把这块白布交给马总管,请他在两日内寻个时机递给皇上,若他不敢递,你再帮我转告他一句话,你告诉他,杂家若真垮了,你马永成尚能活几日?岂不知‘唇亡齿寒’耶?”
校尉心跳得很快,尽管身份低微,可他却不是傻子,深知自己在做着一件怎样要命又逆天的事情,这件事若做成,可是逆转了朝局啊,若陛下心软饶了刘瑾,来日何愁刘瑾不会卷土重来,东山再起?那时他凭着今日救命之恩,怎会没有一个好前程?至不济也可拿了两百万两银子远走高飞,做一世太平富家翁,总比在锦衣卫里苦熬出身,每月就那么仨瓜俩枣紧巴巴过日子强多了吧……
想到这里,校尉狠狠一咬牙:“好,这事我干了!你……还望刘公公千万莫忘了答应小人的承诺。”
情知刘瑾有可能活下去继续呼风唤雨,校尉的姿态也放低了不少。
刘瑾笑了:“杂家若能逃过此劫,小哥必随杂家飞黄腾达,将来封侯列公亦不在话下。”
校尉拎着食盒走出殿门,步履虽仍然沉稳,但心跳却急促了许多,从他答应刘瑾传话的那一刻起,他的脑袋已拴在裤腰带上。
富贵险中求,按部就班过完一生,到老最多只能做到总旗,祖坟若能偶尔冒一缕青烟的话,说不定也能当个百户,可若刘瑾这回不死,他的前程……真正是不可限量啊。
怀里揣着刘瑾的血书,努力压抑疯狂的心跳,校尉和平常一样若无其事地朝守在门口的同僚打了声招呼,笑呵呵地往宫外走去。
皇宫很大,关押刘瑾的宫殿只不过在外围,校尉拐过几个弯,正暗暗松了口气,冷不丁却听到身后一道冷冷的声音。
“刚才在内狱里面,刘瑾和你说了什么?”
校尉大惊失色,猛地扭头,却见一名锦衣卫百户模样的人冷冷盯着他。
校尉急忙挤出笑脸施礼:“原来是钱百户,小的……”
“不要跟我废话,刚才刘瑾和你说了什么?”
“钱百户莫拿属下玩笑,属下一介校尉,刘瑾又是人人痛骂的阉贼,我和他哪有话可说……”
锵!
一柄雪亮的钢刀架在校尉的脖子上,由于力度分寸拿捏准,锋利的刀刃顿时在校尉的脖子上留下一道血痕。
“钱百户饶命!属下错了,饶命……”
钱百户的目光像一条盯住了猎物的毒蛇,冷笑道:“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