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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行了!”武扈嫌恶地皱了皱眉,冷冷道:“唐子禾等人离开天津,不论北上还是南下,我都已安排了人手半路伏击,这些事情用不着你操心,京师来了指令,刘公公命你用最短的时间掌控天津的白莲教香堂,包括天津三卫里面已入教的将士……”
马四一愣,接着赶紧笑道:“是,小人是白莲教总坛派出的教使,唐子禾虽然跑了,但白莲教天津香堂的架子没倒,小人这个身份还是很有用的,掌控天津的白莲教很容易,五日之内小人可保证全盘接手整个天津香堂,包括天津三卫里的教徒,掌控之后小人便将名单交给武大人,然后率全体教徒投诚朝廷,不投诚者全部杀之……”
武扈忽然打断了他,怒道:“混帐东西!刘公公只叫你掌控天津香堂,谁叫你投诚了?你以为你还是邪教的狗屁教使,可以乱作主张么?”
马四一呆,道:“不……不投诚朝廷,掌控了香堂以后小人叫他们做什么呢?”
武扈冷冷道:“按你们白莲教的原计划,伺机起事造反!”
马四浑身一颤,神情惊恐之极,扑通朝武扈跪下:“武……武大人,这是为何呀?小人已是西厂所属,不再是反贼了,小人怎敢做这大逆不道之事?”
武扈眼神冰冷,缓缓道:“天津白莲教造反,无论成与不成,刘公公都不在乎……”
嘴角露出一抹讥诮的笑容,武扈盯着马四,道:“区区三卫,一万多人马,就算他们全部入了白莲,就算能裹挟北直隶数万百姓乱民,你以为就能成气候么?马四,刘公公从来没将白莲教放在眼里,京师有御马监,有腾骧四卫,有十二团营,还有北直隶各地驻扎的千军万马,一声令下随时可进京勤王,刘公公何所惧哉?区区几万反军,能翻得起多大的风浪?刘公公所患者非天津三卫,非白莲邪教,所患者唯秦堪也!”
“秦堪?”
“对,所以刘公公命你接管天津香堂后依旧伺机起事,要打得秦堪手忙脚乱,他一动,咱们才有机会将他除之,起事后的白莲教有你带领,又有西厂的人随你一同渗透进去,充任反军各职司,待除去秦堪之后,你们再将白莲反军引入朝廷官兵提前埋伏好的死路,一鼓作气围而歼之,那时刘公公在陛下面前又是一桩泼天的功劳,不仅更得陛下荣宠,满朝文武又有谁敢再反对刘公公?”
马四心头一寒,对刘瑾愈发敬畏莫名。
为了除去政敌,大人物们下手可真狠,哪怕付出动摇社稷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当然,不是不能理解,毕竟这社稷不姓刘……
※※※
天津官衙内。
唐子禾走了,秦堪郁闷的心情却一直没缓过来,羞怒也好,失落也好,总之这两日天津锦衣卫官衙内气压颇低。
秦侯爷心情不好,下面的人愈发小心翼翼,侯爷被唐子禾那个女人小摆一道的事情,牟斌和李二更是对外下了封口令,谁敢泄露半个字,直接拿进南镇抚司狠狠杂治。
城里大张旗鼓搜白莲反贼,秦堪心里清楚,多半已抓不到唐子禾了,这女人精细如神,不会傻乎乎待在城里等他来抓的。
李二站在秦堪身旁小心翼翼地禀报着:“侯爷,三卫指挥使今日上午聚在一起又商议了一番,所商之事却是三卫开赴蓟县开荒,过了二月龙抬头之后,三卫将士便要点齐兵马出发了,据说京里刘瑾连下了好几次条子催促,说皇庄属地,事关重大,不可误了春耕,否则军法无情……”
秦堪哼了哼,脸色愈发不好看了:“这个死太监,为了向陛下邀宠献媚,为了给我拖后腿,他倒是不遗余力,鞠躬尽瘁。”
李二笑道:“如今三卫指挥使也为难了,朝中内外皆知侯爷和刘瑾不对付,侯爷查天津白莲教还没查完,三卫却在这个节骨眼上被刘瑾调离天津,您和刘瑾都是京里的大人物,三位指挥使谁也不敢得罪,手里握着兵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商议了一上午也没议出个结果来,三人急在心里,还不敢对侯爷说……”
秦堪苦笑道:“其实是他们想多了,就算他们依了刘瑾的调令率军离开天津,我也不会拿他们怎样的,这事儿怨不着他们……”
李二目光顿时有些奇怪,讷讷道:“侯爷……您不会这么大方吧?三卫离了天津可误了您的大事呀,您几日前不是还说过要将三卫指挥使的儿子扔井里去吗?”
秦堪瞪了他一眼,道:“那只是个构思!再过几个月我的孩子就要出世了,我已是当爹的人,做人做事当然要开始积点德,不然将来孩子降生,满堂宾客抱过来一瞧,哟,孩子不错,长得粉雕玉琢,鼻子眼睛嘴巴都有,什么都不缺,再将孩子反过来一瞧,咦?这孩子怎么没屁眼呀?他爹究竟干过多少缺德事……”
李二艰难地咽了咽口水:“……”
秦堪叹了口气,拍了拍李二的肩,异常关心地道:“……令尊为人和善纯朴吧?”
第426章 恩威并济
对平时为人不怎么善良的人来说,快当爹的时候总有一种心虚,“报应”这两个字也渐渐被重视,基于对未出世子女浓郁深沉的父爱,“积德”二字自然被提上了日程。
秦堪也不能免俗,他甚至打算天津事了回京之后,列一张长长的好人好事单子,比如给孤寡老人送温暖,给穷苦人家送银子等等。
说起报应,事关自己的儿女后代,从来不迷信的秦侯爷心里也打起了小鼓,掰着手指细数自己曾经干过多少缺德事,算来算去,发现两手的指头不够用,不由有些胆战心惊。
挖人祖坟的事都干过,仅此一件便足以将他活活钉死在道德十字架上了,至于生儿子没屁眼,委实是正常之极,有屁眼才叫不正常。
于是秦侯爷的心情更差了。
※※※
“李二,去告诉三卫指挥使,叫他们不必为难,既然司礼监刘公公多次催促,还是依刘公公所言,定个日子率三卫开赴蓟县春耕吧,事有轻重缓急,万勿因查白莲教而耽误了农时,我不会对此事心怀怨恚的,叫三位指挥使宽心便是。”秦堪淡淡吩咐道。
“是。”李二瞧了瞧秦堪的脸色,道:“侯爷,丁顺这些日子在京里养伤,伤势好了很多,已能下床走动了……”
秦堪脸上终于有了几分喜色:“这是好事啊,李二你派人送信去京师,叫丁顺好生养歇,把身子养好,以后跟着我多的是建功立业的机会,这次栽个跟头没什么……缺什么名贵药材尽管去我府上找夫人要。数月前叶近泉从辽东派人给我送了五支百年老山参,回头我写信给夫人,叫她差人给丁顺送两支。”
李二压低了声音道:“是,……侯爷,丁顺差人带话禀报侯爷,他说刘瑾目前在京师气焰嚣张跋扈,朝臣敢怒不敢言,特别是最近两个月,刘瑾为了给内库增加收入,大肆在北直隶圈地占田,广置皇庄,宫里的太监和地方上的官吏借此机会更是大捞特捞,说是皇庄圈地,实际上太监和官吏们圈的地更多。弘治年间,北直隶皇庄所占土地不过两万余顷,而到了今年,皇庄占地已超过六万顷了,就说这天津三卫即将开赴的蓟县吧,总共不过数千顷土地,其中大半已纳入皇庄……”
秦堪皱了皱眉:“丁顺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丁顺的意思是,侯爷如今已是大明勋贵,于公于私来说都应享有朝廷食邑,丁顺想请示侯爷,要不要趁此机会给您的侯爷府圈下几千顷地。这事儿侯爷夫人不方便出面,丁顺没问题,反正恶人都由刘瑾做了,咱们跟在刘瑾背后不声不响捞点好处。毕竟侯爷将来子孙满堂之时,除了侯爷的爵位,多少还得留点家产传给后人,这正是为侯爷的子孙打个牢靠基业的好时机呀……”
李二滔滔不绝地说着,秦堪眉头却越拧越紧,李二见状急忙将话头硬生生打住了,讪讪地笑了笑。
秦堪叹了口气,道:“李二,叫人带话给丁顺,给我侯府圈地一事再莫提起。”
“侯爷,时机难得啊,满朝文武官员,还有内廷诸多太监都在玩命似的大肆圈地,侯爷为何不圈?”
“你知道大肆圈地的后果是什么吗?”
李二挠了挠头,道:“地多田广,家大业大,子孙不愁,侯爷,这是好事呀。”
“权贵圈地,倒霉的是农民,土地越来越多的集中在权贵手里,必然导致越来越多的农民失去土地,沦为流民,流民衣食无着,被有心人一煽动,天下必然反军四起,所谓‘官逼民反’,就是这个意思。”
秦堪叹了口气,目光望向堂外,已有几分悲悯之色。
“土地高度集中于少数人手里,这是天下大乱的前兆啊,刘瑾又造了一桩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