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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握。”
“噗——”一口茶水狠狠喷了任良一头一脸,李杲一边呛咳一边拍案而起,悲愤嘶声吼道:“这姓秦的捡破烂出身么?走一路收一路,太欺负人了!”
第305章 笼络军心
不可否认,李杲这辈子活到四十多岁,自然见过许多不讲究的人,然而不讲究到秦堪这个程度的,委实生平仅见。
李杲肺都快气炸了,整个辽东名属他麾下的总共六个卫所,数日之内竟被那个朝廷派来的钦差不声不响收服了两个,这是赤裸裸的侵略,蚕食!是对辽东总兵官威严的践踏!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这姓秦的来者不善啊,照面都没打,便收了我两个卫所的将士,他是打算不声不响把我麾下六个卫全收了再来见我这无兵之将么?”李杲在内堂里来回踱步,怒极反笑。
任良忍着恶心将脸上刚刚被喷的茶水小心细致地擦拭干净,淡淡道:“兵来将挡便是,秦堪如今已踏上辽东的地面,李总帅难道拿他没办法么?”
“谁说本帅拿他没办法?辽东,是我李杲说了算的辽东!旁人休想染指,朝廷也不行!”李杲像只野兽般嘶吼。
任良悠然道:“杂家还是那句话,总帅诛除秦堪无过有功,刘公公必青眼相看,只要讨了京师刘公公的欢心,总帅在辽东至少能保数十年荣华不衰,总帅还犹豫什么?”
李杲眼中杀机顿现,扬声喝道:“来人!”
一名军士应声而出。
李杲瞪着军士冷冷道:“钦差仪仗如今到哪里了?”
“回总帅,仪仗已至盖州,直朝辽阳府而来。”
李杲狞声道:“杀头的买卖本帅也不是头一回干了,八百里快骑传令盖州卫和复州卫,给本帅半路截杀钦差!告诉两卫指挥使,天大的干系我李杲担了,本帅就在辽阳府等着,只见死钦差,不想见到活钦差!”
※※※
死钦差现在还是活钦差。
秦堪骑在马上,迎面吹拂而来的寒风隐隐带着几分大海腥咸味道。
离开广宁卫往东便是辽东湾,辽东湾即前世的渤海湾,这条径自东去的官道途经渤海,往前便是盖州。
官路崎岖,八千余人蹒跚而行。
一路上又经过了几座塞外孤城,这些日子为了笼络这数千新加入麾下的卫所官兵,秦堪出关后收取的官员贿赂十停中去了九停,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时间太紧,秦堪实在没空闲邀买这些官兵的军心,于是只好用银子暂时稳住他们。
银子发得很实在,从不经百户总旗等基层武将之手,而是由丁顺亲手发到每一名军士手上。最初发完银子后,普通军士们并不见多激动,后来丁顺瞧出不对,暗里观察一番,发现银子发到军士手里还没捂热乎,转过身就被他们的总旗或百户收去,禀报秦堪之后,秦堪勃然大怒,亲自下令斩了两名百户以立威,这才彻底禁绝了基层将领喝兵血的现象。
以前的卫所将领待这些边镇军士太过寡恩,除了给他们饭吃以外,朝廷每年拨下来的银饷却没有一文钱落到军士手上,从督府到卫所,再从卫所到千户所,到百户,到总旗,一层层盘剥下来,轮到普通军士却连渣滓都不剩了。
说到底,大明朝廷的军饷养的不是兵,而是将。
这些生下来便注定是军户的士卒们一直生活得非常穷困,绝大部分人所盼者无非两餐饱食而已,当一锭锭实实在在的银子发到他们手上,而总旗百户们又嫉又恨却不敢朝他们伸一根手指的时候,军士们终于动容了。
那位文质彬彬的钦差大人在最短的时间内赢得了军士们的好感,很直白很现实的原因,就冲那一锭锭闪耀着白光的银子,既然同样是卖命,给这位出手大方,不喝兵血况且还代表着朝廷的钦差大人卖命,何乐而不为?
军士地位虽卑贱,但他们不是毫无感情的木头,人心的冷与热,他们体会得更深刻,更敏感。
当然,笼络军心单靠发银子是不够的,秦堪没有幼稚到以为银子便能收买人心,这世道不像前世那般现实,对普通军士来说,情分比利益更重要。
数十名从南京便一直跟随秦堪的老部下被派了出去,与卫所官兵们同吃同睡,每到扎营时,百来人聚成一堆,听着钦差大人的老部下绘声绘色讲述着钦差的种种传奇故事,从最初的崇明抗倭,到后来的京师坑大臣,坑太监,四面环敌之时孤身入深宫请旨,夺勇士营兵权,领精锐将士血洗东厂,反败为胜……一桩桩经过夸大加工的故事被那些忠心的老部下描述出来,听得无数军士热血沸腾,激动不已,渐渐的,大伙儿瞧秦堪的目光变了,由原来畏惧变成了敬畏。
直到有一天,秦堪发现不少卫所官兵行军时刻意模仿他喜欢摸鼻子的招牌动作,骑在马上的秦堪悄然笑了。
军心,终于可以为他所用。
※※※
过广宁,穿渤海之滨,盖州府遥遥在望。
过了盖州便是辽阳了,秦堪心中隐隐有些兴奋,一股蓬勃的斗志油然而发,心跳也徒然加快许多。
朝廷钦差与辽东土皇帝斗法,孰胜孰负?
渤海之滨到盖州的官路蜿蜒前伸,离盖州近百里处有一道狭窄的峡谷,前行的探子已探听过,峡谷名曰野狼峪。
兵法逢谷慎入的道理秦堪还是懂的,眼见峡谷幽长狭窄,只容两人并排而行,虽是朗朗白日,里面却漆黑一片,秦堪当即有种不好的感觉,皱了皱眉,命八千余人分四批而过。
侍卫刚将命令传下去,杀机悄然而至,划破了峡谷的宁静。
几声沉闷的巨响,秦堪所处的中军位置周围爆开了几发实心炮弹,十余名军士顿时倒地,尸首被炸得残缺不齐。
将士们人仰马嘶,正惊惶之时,一发炮弹带着呼啸之声闪电般径自朝秦堪飞来……
第306章 战势逆转
来到这个世界后遭遇过不少危难,然而这一刻却是最要命的。
眨眼的眼睛都来不及,秦堪仍在怔忪之时,便听得丁顺一声焦急大呼:“大人——”
扭过头时,由远及近的炮弹仿佛已近在咫尺!
根本无法反应,那颗炮弹已快过了思维,连害怕的念头都没来得及产生,炮弹已呼啸而至。
千钧一发之际,秦堪只觉得臀部被人从后面狠狠踹了一脚,屁股一痛,身子却不由自主地飞了出去,秦堪甚至能感觉到炮弹带着灼烈的温度从耳旁擦过。
狼狈地趴倒在地上的同时,炮弹在身后不远处轰然炸响。
刚被放翻在地,贴身侍卫们便神情焦急地冲了上来,几名侍卫用身躯挡着炮弹射来的方向,另几名侍卫半拉半拖地将秦堪带到一处背阳的土山包隐蔽起来。
脸色苍白的秦堪额头冷汗刷刷直冒,一想到刚才差点被炮弹轰成碎片,便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后怕,后怕渐渐又化作滔天的怒意,极度的愤怒很快彻底压制住了心底的惧意。
“李杲!”秦堪咬着牙,齿缝里迸出两个字。
忽然扭头瞧着身旁默然静立的叶近泉,秦堪哼了哼:“看在刚才你救了我一命的份上……你踹我那一脚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叶近泉仍旧酷酷的样子,面无表情地垂下头看着自己的脚,目光复杂。
秦堪很清楚他的感受,他在恨自己刚才脚贱。
※※※
土山包的另一面,野狼峪峡谷内潮水般冒出一片黑压压的人群,人数大约四五千,高声喊杀着朝仪仗冲来,他们人人穿着土布麻衫,形如土匪强梁,然而连瞎子都看得出,这显然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一阵炮击已将钦差仪仗队伍冲乱,除了勇士营和五百少年兵能勉强稳住队形外,义州卫和广宁卫的将士们则已乱成一团,各自四散开来,连建制都被打乱了,兵不知将,将不知兵。
秦堪纵然不懂兵事,却也知此刻形势很危急,如此混乱的军队哪怕人再多也无济于事,这大概也是敌人为何敢以四五千人对八千余人的钦差仪仗发起冲锋的原因,当军队队形已散,军心大乱之时,这支军队已完全丧失了战斗力,别说四五千人,哪怕只有几百人也能把这八千人杀得片甲不留。
军队只有在形成如铜墙铁壁般的队列,以基本的总旗百户为单位同进同退同刺杀时,才能发挥战斗力,队形一散等于是溃败的先兆。
不得不承认,峡谷那一面的敌方将领委实有几分本事,发动袭击和冲锋的时机拿捏得恰到好处,李杲能雄踞辽东多年,得来却非偶然,他的麾下将领不乏厉害人物。
秦堪眼角直抽搐。
从来都是他暗算别人,没成想今日竟被别人算计了,对他来说,这是奇耻大辱。
眼见自己的仪仗队伍七零八落,队不成形,秦堪环视一圈,忽然扬声厉喝道:“丁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