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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想给大明留下一些希望的种子,然后用心浇灌他们,让他们生根发芽,我的很多梦想,需要他们帮我实现。”
※※※
一份长长的礼单搁在司礼监刘瑾的桌上,礼单上除了银子,尚有各种名目的珍奇古董,刘瑾一字字的念下去,神情颇为欣喜,嗓子眼里发出的嘶嘶怪笑声令人头皮发麻。
曾几何时,他这个宫里名不见经传的老宦官,今日竟能坐到司礼监掌印的位置,名副其实的大明内相,令逐权贪势者纷而趋之,这些日子里给他递名帖,递礼单的人不计其数。
大明如今国库收入不过数百万两,朱厚照前些日子在朝堂上只说了一句要修园子,无数大臣言辞激烈地反对,户部尚书韩文更是声泪俱下,说国库入不敷出,陛下实不宜动骄奢之念,而令国库愈加紧张,须知先帝孝宗在位时多么节俭,一件龙袍都穿烂了还舍不得换下,更别提出巡修园子等等奢华之事……
韩文痛心疾首的哭诉,仿佛朱厚照修园子罪大恶极,历史上修园子的皇帝都不是好皇帝,陛下欲做好皇帝就不能修园子,否则便是昏君,是礼乐崩坏的先兆……
因为这件事,朱厚照气得又跟大臣们翻了脸,可大臣们梗着脖子一副忠臣宁死不屈的模样,朱厚照拿着这一块块的滚刀肉毫无办法,悻悻罢了修园子的念头。
朝堂上一个个哭穷,可刘瑾这些日子收到诸多大臣私下送来的礼单便不止一百万两银子了,这些银子收得刘瑾心惊肉跳,从没尝试过发达滋味,以前收到东宫下面小宦官孝敬的几两十几两的散碎银子便眉开眼笑,面对自己私宅里那堆积如山的黄金白银珍奇却真被吓坏了,有时候连梦里都被吓醒好几回。
吓归吓,刘瑾仿佛管不住自己的手似的,有人递礼单他仍旧照收不误。
今日这份礼单颇值玩味,玩味的不是礼单上的内容,而是送礼的人。
礼单最后落着款,吏部左侍郎焦芳。
第264章 焦芳投阉
焦芳也是历经三朝的老臣了,天顺八年的进士,后入翰林院任编修。
“编修”这个职位,通常是大明科考高中后苦熬资历的职位,有的二甲或三甲进士进了翰林院一熬便是七八年,才终于熬到了头,被任为京官或外放为官,比如秦堪的岳父杜宏,还有的只懂读死书不懂人情世故的书呆子,翰林院里一熬甚至是一辈子,也没见有人搭理他,从年轻混到老迈,翰林院便成了他们仕途里唯一的一笔记录,最后递上辞呈,吏部给一个“学士”的虚衔,收拾包袱苍凉地离京归乡。
焦芳也是从翰林编修这个职位一步步苦苦熬炼出来的。
不过焦芳其人,可谓翰林院里的传奇人物,纵然离开翰林院进了吏部许多年,翰林院里至今仍有他的传说。
天顺八年焦芳进翰林院,由于他本是个善于钻营的人,没到两年便眼看要被封为讲学士,结果却被当时的大学士万安拦下了,至于原因,万安只悠悠说了一句“不学如芳,亦学士乎?”
话很直白,意思就是说,像焦芳这种不学无术的人,有资格当学士?
翰林院里都是二甲三甲的进士,天下最出类拔萃的学问人皆聚于此,赐同进士之类的人都没资格进来,谁知焦芳竟被当朝大学士下了一个“不学无术”的评语,简直比打脸更伤自尊。
消息传到焦芳耳中,焦芳不由勃然大怒,也完全省了调查取证的程序,二话不说便拍了桌子,认定必是彭华在背后算计。
彭华也是大学士,是个不怎么善良的人,最重要的是,他是江西人。
焦芳仕途上第一次被打压,便出于这位江西人之手,也不知什么原因,河南籍的焦芳总被江西人看不顺眼,屡屡被排挤,也难怪后来焦芳终其一生都对江西人恨之入骨。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断人官路简直是杀人祖宗十八代了。
焦芳快气疯了,年轻气盛的他当即便放出了狠话,如果我没当上学士,就在京师长安道上一刀把彭华捅死,大家同归于尽,都别过了。这话放出去后彭华吓坏了,毕竟文化圈子里忽然蹦出个流氓,谁都会害怕,于是彭华急忙跟万安说好话,万安没办法,忍着恶心把焦芳升为了讲学士。
焦芳生平的第一次升官就是这么来的,所有翰林院的编修们大开眼界,先驱者焦芳用实际行动教育他们,想升官除了巴结上司和熬资历外,动刀子不失为另一种捷径,只不过动刀子得注意火候,不能真把人宰了,战国时赵国上卿蔺相如当着秦王的面威胁说要摔了和氏璧,如果能把他从坟里挖出来问问当时的想法,蔺相如肯定不敢真摔,否则心脏脆弱而敏感的秦王一定会含着热泪把他剐成一万片。
焦芳的仕途一直颇为亨通平顺,只可惜终究属于朝堂的异类,被许多大权在握的上层人物所不喜,如今已七十多岁高龄的他,升到吏部左侍郎这一步,便再无一丝寸进了。
然老焦虽老,却有一颗比年轻人更蓬勃的上进心,朝堂打熬多年,他觉得领导们该给他压压担子了。正好刘健和谢迁致仕,内阁有了两个大学士的空额,焦芳老迈的身躯里那把几乎快熄灭的对权力极度渴望的烈火,终于熊熊燃烧起来。
内阁大学士,焦芳,值得拥有。
这便是焦芳给刘瑾送礼的原因。
人老成精的焦芳早已看出对陛下有巨大影响力的,当今之世唯有两人,一是陛下待之如知己兄弟的秦堪,二是内廷刘瑾。
秦堪在第一时间被焦芳排除了,当初绍兴织工案里,叫嚣着斩决杜宏最欢快的便是焦芳,可谓彻底把秦堪得罪死了,那件案子过去以后,焦芳甚至连在家中吃饭喝水也要令人试一下有没有下毒,足可见他对秦堪畏惧到何等地步。若要选择抱大腿求包养,秦堪绝不是焦芳的首选,反不如投了刘瑾比较好。
手里轻轻拈着那张宣示投靠的礼单,刘瑾坐在司礼监独属于他的座上,笑得很开心,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有了这位三朝老臣的投靠,他刘瑾羽翼丰矣!
“来人,拿杂家的名帖去焦府,请焦老大人赴文华殿一叙。”
※※※
禁中演武。
对尚武的朱厚照来说,禁中演武已成了宫中的必备活动,每逢几日便下旨令神机营或勇士营入宫,朱厚照下令放出数百只山鸡或野兔,然后令神机营放枪,谁打得最快最准,便能获得赏赐,或令勇士营打擂,谁最勇武也能获得赏赐。
朱厚照偶尔来了兴致,也上去跟人打,虽然小时候练过几天拳脚,但朱厚照哪是这些京师精锐军士的对手,然而军士却不敢伤他,连碰都不敢碰他一下,于是打得畏首畏尾,最后佯装倒地受伤,表演技巧之拙劣连秦堪都忍不住撇嘴皱眉,更别提朱厚照了,结局一般都是大扫兴致,匆匆收场。
今日朱厚照毫无例外地大发脾气了。
“受伤倒地”的军士抱着胳膊惨烈嚎叫,脸孔最大限度地扭曲,嗓子眼里发出非人类般的惨叫,一阵一阵的令人头皮发麻。
朱厚照气得狠狠一脚踹去,怒道:“嚎什么嚎!做戏都做不像,明明踢着你的腿,你抱着胳膊嚎个什么劲儿?还嚎得那么难听,你想把朕吓死吗?”
秦堪也看不过去了,叹息道:“确实太难听了,这哪是被人踢了后的惨叫啊,分明是被狗咬了啊……”
朱厚照扭头狠狠瞪着秦堪,脸色渐绿。
受伤的军士吓坏了,急忙一跃而起,生龙活虎般跪在地上磕头求饶。
朱厚照气得又狠狠踹了那名军士一脚,怒道:“都是一帮不让朕省心的东西,滚!全部滚!”
演武场上所有军士如蒙大赦,跪拜之后匆匆忙忙跑干净了。
瞧着气呼呼的朱厚照,秦堪淡淡地笑了。
“陛下何苦跟这些穷苦军汉生气?他们只是当兵吃皇粮的,你在他们眼里是顶了天的极贵之人,伤着你一根毫毛他们都是被诛九族的下场,谁敢跟你真动手啊。”
朱厚照怒道:“朕说过无数次了,只管动手招呼便是,折了伤了朕绝不加罪,反而有赏,还要朕怎么说?”
秦堪叹道:“他们敢不敢相信这道圣旨且先不说,陛下不觉得你这道圣旨下得很贱吗?”
朱厚照一愣,怒意满面的脸孔瞬间涨红,接着噗嗤一声,哈哈大笑起来。
笑点低的孩子又来了……
※※※
“秦堪,朕总觉得宫里演武这么瞎比划不大满意,仿佛在戏台上唱戏似的,一刀一枪,一拳一脚早已提前布置好了,只演给朕来看,他们把朕当傻子了。”朱厚照叹气道。
秦堪点头:“臣很赞同,陛下,真正的军队是靠鲜血和死亡打出来的,他们必须跟真正的敌人作战,才能更好地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