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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堪叹道:“这一次,咱们又有敌人了,很强大的敌人。”
丁顺仍旧一副憨厚的样子咧嘴呵呵笑着,眼中却射出两道寒光:“强大的敌人也是人,一刀捅进去照样俩血窟窿,大人谋算无遗,什么时候吃过亏?属下不怕。”
秦堪苦笑:“你不怕可是我怕,你跟着我是奔自己的前程,现在前程没奔着,却时刻掉脑袋的危险,我欠了你许多。”
丁顺笑道:“大人说这话没意思了,属下和这伙子南京过来的老弟兄跟着大人可不止是奔前程,您对弟兄们好,大伙儿银子没少分,官儿没少升,喝酒痛快,杀倭寇也痛快,就冲这些,弟兄们愿意给您卖命,再说,属下烧过李大学士的房子,真刺激,这辈子死也值了。”
秦堪不由笑骂道:“简直是混帐话,你生下来的目的难道就为了烧李东阳的房子?有点出息行吗?”
丁顺小心地扭头环视一圈,压低了声音笑道:“我倒想烧紫禁城,皇宫武士不让进呀……”
秦堪狠狠踹了他一脚,然后叹息着喃喃自语:“这帮杀才跟了我以后渐渐快成了亡命徒,这可如何是好……”
沉吟半晌,秦堪淡淡道:“这次咱们的敌人还躲在暗处,丁顺,你帮我做件事。”
“上刀山下火海之类的虚话就不说了,大人尽管吩咐。”
※※※
回到家,秦堪发觉自己还是小瞧了女人的想象力。
听说杜宏今日押解进京,差点被东厂大卸八块以后,杜王氏和杜嫣抱头痛哭,杜宏现在正好好地躺在牢房里看书喝酒,俩女人却在家里哭得肝肠寸断,一个如同当了寡妇,一个如同死了亲爹……
秦堪赌咒发誓半天,解释了无数遍杜宏完好无恙,两个女人才抽噎着收了泪水,稍稍安心。
把杜王氏哄回房歇下,杜嫣通红着眼睛扑进秦堪的怀里,一言不发又开始抽噎起来。
“相公,谢谢你,虽然你说得轻描淡写,但我知道你的苦楚,一个千户武官逼得东厂厂公不敢对爹爹用刑,不知道这其中你费了多大的心神,付出了多么艰难的代价,但我能想象得到。”
“嫣儿你想多了,事情没那么复杂,我只是请出了东宫太子而已。你我夫妻何必言谢?再说我救岳父的心思比你更迫切……”
“为什么?”
“我等着惨无人道的围观你娘揍你爹呢……我发现这比他在茅房里一脚踩空更令人期待。对了,给你爆个猛料,将来让你娘揍你爹时可以放开手脚,……你爹在牢里说,他将来要死在女人肚皮上,可以肯定,那个女人肯定不是你娘……”
第184章 打草惊蛇
杜王氏将来会不会揍杜宏不知道,杜嫣却很想揍秦堪。
扑在他怀里呢喃轻诉着对这个男人的感激,如此温馨的时刻这家伙却还在幸灾乐祸地期待着岳父挨揍,自己嫁的这个男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哭过笑过,不轻不重地捶过,夜深人已静,不知是谁吹熄了房内的烛火,芙蓉粉帐悄然放下,遮住了一床春光。
清晨醒来,秦堪睁开眼,却见杜嫣只穿着粉红的肚兜儿,露出雪白如藕的玉臂,支托着下巴,一双清澈如水的美眸一眨不眨地瞧着他,目光满是痴迷情深。
秦堪眨了眨眼:“我只听说三国时的猛将张飞睡觉是睁着眼睛的,你也和他一个毛病?”
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要我帮你叫个大夫瞧瞧么?”
杜嫣打开他的手,嗔道:“去你的!你就会胡说八道,哪有人睡觉睁着眼睛?”
“是真的,张飞每次跟人对阵时,敌方武将总会骂他几声‘环眼贼’,就是这个典故,想不到我秦家也出了一位女环眼贼,实在是家门有幸,可喜可贺……”
杜嫣噗嗤一笑,狠狠捶了他一拳,道:“你才环眼贼呢,圣贤书不见你读过,却不知从哪里学来一肚子的歪理邪说,相公你老实告诉我,当初绍兴院试你得中第一,这个第一到底怎么来的?”
秦堪正色道:“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当初考试时,我隔壁号房的穷书生已经三天未进水米,饿得身子发虚,眼看就要饿死在号房里,于是我跟他商量,给他一个馒头,条件是他做好的卷子写我的名字,我这个院试第一其实是用一个馒头换来的,实在又是一件可喜可贺之事……”
“呸!又胡说八道了,那个倒霉的书生呢?”
“哦,我给那书生馒头忘记给水,他在号房被活活噎死了,我连杀人灭口的善后程序都免了,他的人生简直是个悲剧……”
杜嫣盯着秦堪一本正经的嘴脸,片刻之后忽然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软软地捶着他的胸膛,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渐渐地,笑声渐低,却变成了呜咽,最后扑在他怀里嚎啕大哭起来,秦堪的胸膛被眼泪浸湿,触手一片冰凉,心却狠狠地抽痛起来。
轻轻拍着她的香肩,秦堪抿唇不发一语,夫妻同心,他知道杜嫣在想什么。
“相公,我不知道我在想什么,此案凶险莫测,我想救爹爹,又怕你勉力而为搭上性命,杜家已破,秦家就你一根独苗,若你因此有个三长两短,我这秦家的媳妇百死莫赎,我……我……”
“嫣儿,岳父我一定要救,我向你保证,相公绝不会赔进去,秦家仍旧是秦家,只会越来越兴旺,不会就此败落下去。”
※※※
起床漱洗之后,秦堪又出门了。
刚进城便迎面碰到了丁顺,他气急败坏地告诉秦堪一个不好的消息,杜宏一案由大理寺和刑部接手,东厂二话不说便同意了,一大早城门还没开,杜宏已被转移到刑部大牢。
秦堪眼中怒火迸现,不用说,这是王岳和那幕后大佬背地里达成了交易,既然已在太子面前保证东厂不对杜宏用刑,东厂便已失去了主动权,杜宏对东厂来说已成了一块鸡肋,而那幕后之人显然不愿杜宏在诏狱里活得太滋润,于是跟王岳达成交易便顺理成章了。
秦堪冷冷的笑,看来杜宏真的很不讨喜,令人直欲将他除之而后快,不过那幕后的人未免太猴急了些。
“丁顺,昨晚吩咐的事你布置下去了吗?”
“大人,属下已连夜布置,很快会有消息了……”
“好,现在你派几十号弟兄去刑部大牢守着,严密监视刑部的狱卒,所有进出我岳父牢房的人和食物都要仔细查验,提防有人谋害我岳父。”
丁顺挠头:“可是大人,此案已转到大理寺和刑部,属下若带人闯进刑部大牢……没个说法呀。”
秦堪气得狠狠踹他一脚,怒道:“你脑子进水了?你是什么人 ?'…'是锦衣卫!无法无天的锦衣卫!整个大明天下,锦衣卫要插手什么案子,用得着找说法吗?”
丁顺挨了一踹仿佛聪明多了,恍然道:“明白了,大人,我这就去。”
※※※
半个时辰后,一群穿着飞鱼锦袍,腰挎绣春刀的锦衣校尉在丁顺的带领下,如狼似虎地从京师热闹的集市里穿行而过,直奔刑部大牢而去,一路上踢罐掀摊,引得鸡飞狗跳,百姓们仓惶四逃,形若蝗虫过境。
众人来到刑部大牢前,惊慌失措的狱卒刚待伸手拦路,便被丁顺踹得连滚了好几个跟头,众人蛮横地闯进大牢,然后找到了关押杜宏的牢房,数十人轰应一声四下散开,按着刀柄守卫在杜宏的牢房四周,一言不发地执行着秦堪的命令。
一名刑部坐堂主事闻报匆匆赶来,见大牢内聚集着数十名锦衣校尉,主事脸都黑了,沉声喝道:“你们锦衣卫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刑部大牢重地,与你等差事何干?你等擅闯大牢有何意图?速速与本官退出去!”
丁顺黑着脸向前跨了一步,冷冷道:“接锦衣卫密报,有刺客欲谋害犯官杜宏,我等奉命赶来保护,绍兴织工一案未结之前,我等不会离开杜宏半步。”
“简直荒谬!谁会刺杀一名犯官?昏头了吗?”
“这个你无权知道,你们只管审问杜宏,我们绝不插手,锦衣卫只负责缉拿刺客,保护犯官,其他一概不问。”
“你……好放肆!”
主事无可奈何,又没胆气跟锦衣卫动粗,于是气冲冲地拂袖而去。
※※※
下午时分,无数锦衣卫帮闲四处聚集的茶肆酒楼里,渐渐传出了一些流言蜚语,京师的茶肆酒楼林立密集,可流言的版本却几乎一模一样。
原绍兴知府杜宏清廉如水,勤政爱民,谁知朝里出了奸臣,勾结苏州织造局和浙江布政司盘剥绍兴织工中饱私囊不说,还丧尽天良的打杀十余名织工,更过分的是,杜知府为织工请愿,却被奸臣陷害入狱,如今正关在刑部大牢里。
流言喧嚣尘上之时,京师的大街巷尾雪花般洒落许多半尺见方的小传单,凡是人群密集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