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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秦堪虽然还是小小千户武官,可他的面子已明显不止是千户了,满朝皆知日后他必然飞黄腾达,东宫近臣的前途向来是不可限量的。
心情有些沉重,可秦堪的表情颇为放松,事情有好有坏,幸好是被锦衣卫拿了,他在南京任了几个月的东城千户,结交了南镇抚司一干同僚以及南京城内许多公侯勋贵子弟,更有昔日老上司,如今的南镇抚司佥事雷洪坐镇照应,想必杜宏入了南京大狱连“杂治”这个基本程序都可以免去。不看僧面看佛面,当初秦堪在南京城里可结过不少善缘的,他的岳父不可能受太大的委屈。
衡量拿捏许久,秦堪脸上甚至露出了轻松的笑容,自己其实混得很不错的,虽不至于相识满天下这么夸张,起码南北两京都挺吃得开,可谓两京低调风云人物。
※※※
秦堪是北镇抚司的常客,自从被弘治帝调入东宫值守后,北镇抚司上到牟斌下到一众同知,佥事,镇抚,对他的态度截然大变,不但表情客气多了,也没人敢以上官的语气跟他这个小小的千户说话,连牟斌都对他笑脸相迎,言语中常以兄弟相称。
官场永远是世间万态的一个缩小精华版,人人都准备着两张甚至三四张截然不同的面具,说人话还是说鬼话,给笑脸还是摆冷脸,全由情势所定,秦堪自己也不例外。
绕过镇抚司衙门的照壁,衙门内穿梭忙碌的人群纷纷向秦堪抱拳作揖为礼,秦堪微笑着一一回礼,走到衙门内堂,秦堪请值守校尉通报牟斌,然后便坐在内堂一边喝茶一边等候。
牟斌出来得很快,他的脸色永远阴沉着,看人时就像一只饿极了的猛虎盯着猎物,令人毛骨悚然。
不过牟斌对秦堪的态度却很热情,他很清楚的知道秦堪在陛下和东宫太子心中的地位,眼前的小千户可不是他这个指挥使能呼来喝去的了,这个年轻人的官运太旺,说不准什么时候他便驾凌于牟斌之上了。
牟斌对他客气,秦堪不敢把客气当福气,见了牟斌仍旧抢先起身,以下属之礼恭谨相见。
二人见礼之后坐下来笑着寒暄了几句,秦堪这才慢慢提到了正题。
“杜宏?可是绍兴知府杜宏?”牟斌皱眉思索。
“正是,牟帅,杜知府乃家岳,不知所犯何事,下官今日特来向牟帅求个情,下官深知牟帅铁面无私,不过法理不外人情,总归先把人放出来,事情可以查了以后再说,还望牟帅成全下官这番孝心,下官实不忍家岳在狱中受苦。”秦堪起身长长一揖。
牟斌想了很久,终于恍然:“前些日拿杜宏的时候就觉得这名字挺熟,刚刚才记起来,原来是你岳父……”
秦堪喜道:“还请牟帅成全。”
牟斌盯着秦堪,脸上的笑容缓缓消退,神情越来越严肃。
“秦堪,你我不是外人,按说我该帮这个忙,可惜现在已帮不上了。”
秦堪愕然道:“牟帅何出此言?”
牟斌缓缓道:“杜宏刚被拿入南京大狱,案子就被东厂的人接手了,你岳父杜宏也被提进了东厂的大狱里,此事我已无能为力。”
第170章 徒遭横祸
秦堪的心迅速沉入谷底,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锦衣卫的大狱什么都好说,若杜宏落到东厂的人手里,可就真不知是死是活了。
凡事有一利必有一害,以锦衣卫和东厂如今恶劣的关系来说,秦堪的岳父这个身份绝对会害杜宏在东厂番子手里生不如死,毕竟秦堪自从入京以来,东厂从厂督王岳一直到下面的普通番子,对秦堪可谓恨之入骨,现在他的岳父落到东厂手里,能落得好吗?
秦堪额头微微沁出了冷汗,袖中的拳头悄然握紧。
“牟帅,能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吗?家岳因何入狱?”
牟斌沉默一阵,道:“年前绍兴织造工闹事,说是当地浙商勾结苏州织造局督办太监盘剥织造工,绍兴知府杜宏好不晓事,趁督办太监王朋绍兴巡查之时,竟放任织造工千余人冲击王朋官驿,混乱中,织造局督办太监王朋被活活打死,这倒罢了,杜宏顶多也只是玩忽怠职之罪,罢官便是,可你岳父不知怎生的牛脾气,非说织造工闹事有情可陈,织造局与浙江布政使司沆瀣一气,此事另有内幕,于是上了份奏本,请求内阁严查……”
秦堪糊涂了:“苏州织造局关绍兴何事?”
牟斌斜眼瞥着秦堪这个官场新丁小白,叹了口气,告诉了他原委。
江南丝绸名满天下,其中尤以苏州丝绸为甚,早在永乐时期朝廷便在苏州建了织造局,派内务府太监专职督办,其成品除了专供皇宫大内,还课以重税倾销天下,这么出名的丝绸,仅靠苏州一城的织造工自然不可能满足天下的需求,于是督办太监向周边府县扩充生产地,诸如杭州,绍兴,宁波等府皆有织造工,而且浙江许多商人也建起了作坊,承包了织造局的丝绸生产,苏州织造局每年提供生丝,下达生产任务,完成后由督办太监接收,再冠以苏绸之名。
不得不说,这个年代的人还是很聪明的,生产经营理念很先进,颇合现代企业品牌承包生产销售之道,大明的资本主义萌芽由江南而生,江南人的开放思想促生了丝绸纺织业的迅猛发展。
有了产品自然要销售,于是几个不甘寂寞的浙商掺和进来了,商人的地位是卑贱的,可他们有钱,有钱连鬼都肯帮着推磨,让织造局的几个太监和浙江布政使司的几名官员推推磨自然不在话下。
挺好的一件事情让几个商人在里面一掺和,味道就变了。
杜宏上奏疏说织造局和浙江布政使司互相勾结,盘剥织工,想必这话不是空穴来风。秦堪与岳父之间虽然彼此瞧不顺眼,但对他对岳父的为人品性还是颇为了解的,他敢说出来的话,必然言中无虚。
牟斌叹了口气,道:“你那岳父可真是……苏州织造局太监和浙江布政司使被后都有着京师朝廷的背景,你岳父只不过一介知府,何必招惹他们?有些事情盖下去不就皆大欢喜吗?屎不臭,非要弄根棍子把屎挑起来,能不臭吗?”
秦堪拱手道:“不知锦衣卫拿我岳父的罪名是什么?”
牟斌森然道:“玩忽失职,草菅人命。织工冲击督办太监官驿,虽然打死了督办太监王朋,不过混乱中也死了十几个织工,太监在民间风评颇恶,死便死了,可这十几个织工的命,却不能善罢甘休。不知什么人传出了话,说是杜宏指使人打死了织工,江南的士子们被煽动起来,士子们集会于绍兴,对杜宏口诛笔伐,有功名的秀才举子们纷纷联名上书朝廷,要求严办杜宏,这件事已捅上天了。”
秦堪惊道:“不可能!家岳为了织工们出头讨公道,他怎么可能杀织工?”
牟斌讥诮一笑:“官字两张口,上面怎么说就怎么说,浙江布政使司是这么上奏的,内阁便是按这个罪名向锦衣卫下的条子,至于事实真相如何,呵呵,只有天知道。”
秦堪眼皮直跳,他渐渐发觉事情的严重程度,已超出他想象许多。
“敢问牟帅,这个罪名如果判的话,会如何判?”
“除了秋后问斩,还能如何?王朋死了不打紧,关键是那十几条织工的命,江南的读书人闹起来了,朝廷能置之不理么?这年头的读书人……啧啧。”牟斌本想说几句挖苦的话,又觉得言多有失,几声不屑的冷哼便止住了话头。
“东厂的人为何接了这案子?”
“那王朋是内务府出来的太监,跟东厂可谓同气连枝,太监死了,东厂怎么可能不出头?”牟斌喟叹道:“我原没想到那杜宏是你的岳父,心想他们要接手便让他们接,正好给锦衣卫省了许多麻烦,却不曾想……唉,早知如此,我该拼命将杜宏紧抓不放,人在咱们锦衣卫手里,事情或许尚有转圜的余地,可惜……”
“家岳关押在南京吗?”
“杜宏在绍兴城被关押了几天,现在恐怕正在押赴南京的路上,据说是东厂王岳亲自下的令……”牟斌有些愧疚地瞧着他:“秦堪,本想帮你这个忙,但锦衣卫和东厂的关系你也清楚,东厂那里我怕是说不上话,若事情奏报给陛下,这件事便会摆在朝堂金殿上,以内廷和浙江布政使司在京师朝堂的势力,恐怕你岳父逃不了一死,所以此事万不可把它摆到台面上。”
秦堪点点头,朝牟斌一揖道:“多谢牟帅指点,下官省得的。”
辞别牟斌,秦堪走出北镇抚司时脸色铁青。
他知道事情麻烦了,岳父的性命可谓危在旦夕,事情的黑与白已不重要,重要的是先把杜宏的命保住,东厂的刑具据说比锦衣卫诏狱更精彩,恐怕杜宏那把老骨头熬不了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