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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颜震怒,内阁哗然,禁宫厂卫尽出,开始调查东宫太子身边出现过的所有人物,一切行动是迅速且秘密的,此事未得结果前,不能惊动东宫太子,这是弘治帝的旨意。
秦堪是个好老师,可惜朱厚照是个傻学生,他把戏演过了。
朱厚照丝毫不知情,犹自洋洋得意不已,沉浸在自己已成新鲜出炉的明朝小圣人的美梦里不可自拔。
秦堪也丝毫不知情,虽然他是锦衣卫千户,但弘治帝派出的缇骑是禁宫所出,一切行动秘密进行,秦堪这个级别的千户没资格知道。
吹拂一夜寒风,京郊宅子的内院结了薄薄的一层冰,脚踩在上面嘎吱作响,稍不留神便狠狠摔个四脚朝天。
怜月怜星穿着淡紫色的小夹袄,脸蛋儿红扑扑的像樱桃,一人手里一把小铲子,正领着内院的丫鬟们铲冰,铲完又铺上一层细细的木灰,小脚使劲在上面跺两下,事情干完便把铲子扔给丫鬟们,姐妹俩牵着手儿高高兴兴躲进了屋子,盘缩在热炕上做女红去了。
天儿冷得邪性,盘在炕上给老爷和主母绣枕面儿,才是世上最幸福的事呢。
秦府内院主厢房里,却传来了噼噼啪啪的击打声,夹杂着杜嫣羞愤不胜的惊呼,和某位正人君子不可抑止的低沉邪恶笑声。
秦堪松开杜嫣,神色仍旧笑眯眯的,仿佛在回味她香臀的弹性和柔软的手感。
嗯,冬天里打婆娘,闲着也是闲着。
杜嫣捂着香臀跳出老远,又羞又愤,恨恨地瞪着他:“相公为何又打我?”
“因为你犯家法了。”
“什么家法?”
“你难道忘记昨天打了人么?”秦堪老神在在。
杜嫣语滞:“……”
“娘子,为夫打你,你可服气?”
杜嫣恨恨剜他一眼:“登徒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鬼心思,打我是假,轻薄我才是真。”
秦堪笑着叹道:“相公轻薄娘子,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哪怕你去衙门鸣冤告状也告不倒我的。”
杜嫣噗嗤一笑,脸蛋儿红如晚霞,不知是羞是喜,还是被这屋子里热融融的暖炕烤的。
“昨日那三个被我打的人,是相公的熟人吗?”
“不算太熟。”
“噢……”杜嫣点头,若有所思:“那小屁孩子好讨厌,既然相公不熟,下次见了他,再揍他一次……”
秦堪没来由地冒了一身冷汗,很严肃地盯着杜嫣道:“娘子你记住,下次见到那个屁孩子,最好客气一点,不说让他宾至如归吧,起码不该让他飞来横祸……”
杜嫣眨眨眼:“他是什么人 ?'…'”
“一个碰他一根手指头咱们就得被抄家灭族的人……”
夫妻聊着家常时,管家在内院的月亮门外轻轻唤道:“老爷,前天被夫人打的那孩子又来了,在前堂等着呢,老爷见不见?”
杜嫣柳眉一挑,仰天冷笑两声,方才秦堪告诫她的话顿时忘到九霄云外。
“来报仇么?我非揍得让他爹白发人送黑发人……”
秦堪眼疾手快拦住了她,好险呐,朱家千顷地里一棵独苗差点让秦家主母一脚踩死了……
朱厚照肯定是个记打的孩子,上次受过深刻教训后,这回登门明显斯文了许多,一举一动依足了规矩,眼神儿不时朝堂后屏风瞟着,神情惴惴不安,一副随时跑路的姿势。
秦堪朝朱厚照施礼,道:“太子殿下今日又光临寒舍,寒舍上下如沐春风……”
“行了行了,假不假?天冷得鼻涕泡儿一个接一个吹,哪儿来的春风?”朱厚照很不客气地打断了他,接着眉开眼笑道:“秦堪,你的法子果真不错,那天刘学士给我授课,我把你教我的菜根谭给他瞧了,刘健眼珠子都发直了,一连好几日春坊停课,看来这些酸儒大抵也明白本宫的学问简直深不可测,他们不好意思教我啦,哈哈……”
秦堪的眼珠子也发直了:“殿下把一整份菜根谭都给刘学士看了?”
朱厚照满不在乎道:“对,你说什么偶尔拿一两句出来,我觉得太麻烦了,不如一次全倒给他,让那些老家伙狠狠震撼一次……”
秦堪浑身剧震,手脚冰凉如铁,脸色刷地变白了。
“秦堪,你怎么了?”
秦堪面孔狠狠抽搐几下,喃喃道:“殿下,臣恐怕无法忠心事主了……”
“为何?”
“因为臣忽然打算举家东渡日本……”
朱厚照愕然:“什么意思?”
“简单的说,臣要跑路了……”
话音刚落,秦府前门忽然涌出一大群军士,为首一人按剑大喝:“锦衣卫秦堪千户何在?陛下有旨,命秦堪火速进宫面圣,不得延误!”
第136章 阴沟翻船
朱厚照的眼珠子发直了。
瞧着面前这一伙禁宫武士打扮的人出现在秦堪府上,手按剑柄杀气腾腾,一副来者不善的样子,可以肯定,他父皇弘治绝不是请秦堪进宫吃饭送红包。
秦堪脸色发白,从刚才知道朱厚照把整份《菜根谭》都交给了刘健后,他立马便意识到大事不好,弘治皇帝和内阁三老就算相信母猪上树,也决计不会相信一个顽劣的十五岁太子会写出堪比圣人之言的文章。
秦堪很清楚《菜根谭》的分量,同时也低估了太子的单纯。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员。
终日打雁啄瞎眼,坑惯了人的秦堪终于被太子殿下狠狠坑了一次,尽管他是无意的。
秦堪瞟着朱厚照的目光不无怨艾,——早知道刚才就不拦着杜嫣了,不管后果如何,出口恶气爽一爽再说。
“殿下,说点什么呀……”秦堪忍不住提醒朱厚照。
朱厚照回过神,指着为首一名禁宫武士喝道:“父皇叫秦堪进宫做什么?”
为首武士抱拳禀道:“太子殿下,这是皇上的旨意,标下委实不知陛下何意,只管依旨而行。”
朱厚照也慌神了,他不知道秦堪出了什么事,更不知道这事其实跟他有关,只觉得这帮人来者不善,他们来者不善说明父皇更不善,他跟秦堪亦算朋友,朋友落难不能不帮。
“秦堪,你……要我帮你做点什么吗?”朱厚照急道。
秦堪有种揍他一顿的冲动,很强烈:“殿下可以帮的忙很多,要么帮我东渡日本,要么为臣风光大葬……”
叹了口气,秦堪温言安抚了一番杜嫣,然后很认命地跟着武士进宫了。
朱厚照守在门边看着一群武士围着秦堪上了马车,疑惑道:“父皇没事儿找秦堪做什么?难道秦堪做错事,父皇要责罚他吗?”
朱厚照单纯,不代表刘瑾和谷大用单纯,秦堪为何被陛下召进宫,他们最清楚,那份《菜根谭》还是谷大用亲手递给刘健的呢。
谷大用苦笑道:“我的太子爷哟,秦千户做错事跟您可脱不了干系,您写的《菜根谭》在陛下那儿怕是露馅儿啦。”
朱厚照一呆,接着神情惶恐起来:“啊?原来秦堪被召进宫竟是我害的?可这怎生了得!”
站在大门不远处惶然不安的杜嫣恰好只听到了这一句话,杜嫣顿时勃然大怒:“那日是我打你,你若欲报仇,只管找我便是,为何害我家相公?狗贼,今日我非揍死你!”
“不是,秦夫人,这事儿误会了……大用,刘瑾,快,护驾!我也进宫去,秦夫人,莫打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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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紫禁,武士执戈巡梭戒备,昨夜一场霜降,乾清宫前的广场上结了薄薄的冰,百余名小宦官正匍匐在地上,细细地用小铲铲着冰层,冰层铲净又有宦官用扫帚扫净地面,几名推着小车的宦官再撒上一层粗盐。
秦堪第三次进宫了,心情很抑郁。
第一次跟东厂打架,第二次跟寿宁侯吵架,第三次帮太子舞弊……
一个从外表到骨子里都散发着斯文人气息的谦谦君子,为何每次进宫都仿佛前世在学校闯了祸,被叫进教导室挨骂的坏学生一样?
弘治皇帝实在应该反省一下自己,看看他手下都一帮什么人,老跟好人过不去……
从离开家一直到进皇宫,秦堪一路上都在琢磨,他在思考编个什么样的瞎话把《菜根谭》一事混过去,毕竟弘治帝若非要给他扣一个“蛊惑东宫”的罪名,他可承担不起,只能尽力把“蛊惑”二字改为“教育”,事情的性质便朝积极的方向扭转了。
幸好秦堪给朱厚照的是一份很正经的,不比四书五经逊色的《菜根谭》文稿,所以弘治帝才有兴趣召秦堪进宫解释这事,若秦堪给朱厚照的是《金瓶梅》,此刻他的脑袋大约已挂在城门楼子上等着晾干过年了。
自进京师以来,秦堪一直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他有向上攀爬的野心,因为他有理想,他需要权力,同时他也有害怕不被这个时代所容的畏惧心,所以他一直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