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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太监垂着头,碎步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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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师里已是炸开锅了,昨天夜里的事,其实大家都知道,事情闹得这么大,哪个府邸没惊动,不过京师里的人,大抵都是谨慎,听到外头有动静,深更半夜的,谁敢打开门出去门,不但不能开门,还得把所有的灯都熄了,乖乖在家里呆上一夜,次日清早起来,才能出来,看到一片狼藉的街面,看看这紫禁城和东宫里,住着的人还是不是姓朱,看着似乎还没有天翻地覆,于是大家放心了。
于是乎,大家胆子大了,开始相互打听,相互交流着消息,寻常的人,自是不断的臆想和夸大,各种惊世骇俗的版本都有,可是对于朝廷命官们来说,就显得拘谨多了,他们不信坊间的流言,希望得到的,是最真实的版本,理由很简单,因为昨夜的事不小,影响深远,这关系到以后自己的言谈举止,若是到时候犯了什么忌,说不准要影响自己的仕途。
所以部堂和院寺里都在低声的交谈,莫说是寻常的堂官,即便是部首和侍郎这样的人都不能免俗。
得到事情渐渐厘清,等到越来越多的琐碎细节浮出水面,大家反而变得谨慎了。
这事儿蹊跷,蹊跷的让人都分辨不清事实的真相,不过真相是什么都不重要了,重要的事,此事牵涉到了太子殿下,那么就闭上嘴巴为妙,说的越多,对太子伤害越大,大家不是傻子,太子是百官最属意的继承人,无可取代,眼下为了太子,自然是能少说就少说一些什么。
于是大家虽然表情古怪,可是却都按部就班,吃茶的吃茶,忙于公案的忙于公案,井然有序。
京营和亲军那边也安静,大家心里自知,这事儿现在也理不清个头绪,到底如何论断,说白了,得远在北平的天子来定性。
眼下这些事件的参与者们,当然还是谨慎一些,少说少错,若是一不小心,成了众矢之的,那可就糟糕了。
日子就这么滑稽的过着,分明一件惊天动地的事,却仿佛从未发生,若不是那还有炮击痕迹的正阳门,若不是那凌乱的街道,若不是那正在修葺的城门楼子,只怕连京师人都似乎产生了错觉,仿佛有一天夜里,风平浪静,不曾有任何的动静。
大家翘首盼着的,无非就是圣裁,而这圣裁,什么时候能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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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于京师里那些拘谨的人们,郝风楼的心情却是快意的多了,度过了初期的一点不舍和沉闷,如今他已坐在了漕船上,和这赵王朱高燧,商讨着关乎于漕运都督口吃的问题,那位漕运都督确实如郝风楼所料的那样,胆小又谨慎,一听赵王要进京,便问是否奉诏,赵王摇头,这家伙傻了,于是结结巴巴,说是没有奉诏,藩王不得……
这话还没说呢,郝风楼便咳嗽一声,于是赵王立即勃然大怒,直接把手里的茶盏摔在地上,指着他的鼻子痛骂,这是家务事,你一个外人,管得着么,本王要见自己爹,轮得到你多嘴。
都督大人一见,脸都白了,不敢再做声,只得道:“立即筹办。”
其实筹办起来很容易,北地的粮赋和贡品,都是通过北通州,运到金陵来,所以从北通州到南通州的漕船,往往都是满满当当,可是从南往北的船,却都是空船,反正是空船,谁坐不是坐来着,两千神机卫,其实并不多,几十艘大船,也就能解决了。
倒是赵王殿下座驾,这位都督大人倒是费了心,特别修葺了一条大船,总算看上去显得光鲜体面了一些,有点官船的样子,也算是尽心尽力。
每每想到那期期艾艾的家伙,朱高燧便想笑,总是模仿他说话的样子,惹得郝风楼也忍俊不禁。
如今在这甲板上,二人坐着高椅,看着两岸的风景离自己远去,朱高燧突然道:“郝风楼,你说现在我那皇兄,在想什么?”
郝风楼眯着眼,受不了暖冬的太阳光线,慢悠悠的道:“现在他想什么,已经和我们没有关系了,最重要的是,皇上在想什么。”
“那你说父皇会想什么呢?”
郝风楼笑了:“皇上怕是要腾出手来,收拾几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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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二章:大业
朱高燧听了,一头雾水,不过见郝风楼卖关子,却也没有多问。
他是个满腹好奇心的人,若是从前,必定是不肯干休,非要郝风楼说出来不可,可是现在,他只是莞尔一笑,却是突然道:“咱们即将进入山东地界了吧,二哥的封地,就在青州,却是不知,他现如今怎么样了。”
郝风楼却是冷漠:“成王败寇,殿下,汉王能有今日,皆是他咎由自取,分明没有实力,却偏偏要去争,其实从一开始,他就输了,他本以为,依仗着一些功臣,靠着天子对他的几分宠幸,就可争储,却是不知,从一开始,他就没有资格。且说那些所谓的功臣,汉王不知马上得天下,安能马上治之的道理,那些功臣,早就该解甲归田,陛下固然是还念着旧情,可是决不会让这些人,去哄抬皇子上位。至于这天子的宠幸,殿下对自己的父皇,想必也有几分了解,天家本无情,奈何天家终究又有儿女兄弟,所以天家又有了情,只是这个情分,和江山社稷相比较,孰轻孰重?所以说到底,天家还是无情,只是未到无情处而已,平日的时候,或许还可以恩宠,可是一旦汉王生出了非分之想,一旦要动摇到国本,那么父子之情,都是笑话,汉王能活着,不是因为天子还念着血脉之亲,只是因为他愿意留着他,给太子一点压力而已。你明白了么?殿下,汉王的失败。在于不识时务,天下的大势,便如咱们这船下的滔滔江水。你即便是一块磐石,再如何坚固,可是终究,也有冲走的一日。”
从前的时候,朱高燧并不愿意听这些,可是今日,却是听得很是认真。他不由道:“既然如此,那么说来,太子的地位。谁也不能动摇了?”
郝风楼微笑:“这却是未必,时势造英雄、英雄也可造时势。说穿了,太子能有今日,在于他的本钱。他的本钱。就是士大夫,是读书人,我大明自太祖以来,虽然对读书人有苛刻之处,可是呢,终究还是逃不过历朝历代的那句话,叫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士大夫支持的是太子,这是太子的资本。此外。立嫡以长,这亦是祖法。是名正言顺。这都是太子的优势,我说的难听一些,汉王此前,上蹿下跳,折腾的再厉害,可是太子凭借着他的优势,只需稳当当的坐在那儿,作壁上观,就可教汉王灰飞烟灭。所以要让太子做不成这储君,很难。可是办法,却不是没有。”
朱高燧不禁皱眉:“你的意思是,拉拢士大夫和读书人?”
郝风楼笑了:“殿下以为,你拉拢的了读书人么?”
“呃……”朱高燧哂然一笑,摇头:“我只是玩笑而已,我又不想学二哥,要做劳什子的皇帝,你言笑了。”
郝风楼却不理他言不由衷的话,却是正色道:“不需要拉拢读书人,只需要分化他们就好了,只有分化了他们,自然而然,会有一批遭受迫害之人,四处寻救命稻草,假若这个时候,赵王殿下能够礼贤下士,那么自然而然,就会有人给殿下抬轿子。你看宋时的新旧党争,就明白了。”
“分化?”朱高燧似乎把这句话记在了心里,却又提出疑问:“可是如何分化呢?”
郝风楼抿嘴一笑,道:“郝某人便讲一个故事吧,在极西之处,有一个和我大明相似的国家,这个国家,也倡导儒学,可是他们的读书人呢,却都分化的厉害,有东林、有浙党,有楚党,各党之间,相互攻讦,他们其实本都是同样的读书人,却终究因为利益和地域不同,最后抱团在了一起,就如这浙党,他们乃是浙人,江浙那儿,乃是鱼米之乡,他们的利益,就和其他的读书人不同了,于是他们抱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