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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生活,似乎也不错,每日吃吃喝喝,行尸走肉一般。
想到行尸走肉,郝风楼忍不住道:“诸位有什么理想吗?”
理想……
郝风楼解释道:“便是有什么志向。”
曾建皱眉:“卑下可没什么愿望,人生在世,无非就是过日子而已,如今有了婆娘,来年若是能抱个小子,也算是对的起祖宗了。”
吴涛道:“月钱太少,日子快过不下去了。”
周芳倒是深沉,似乎触动了什么,不吭声。
曾建急道:“周书吏为何不说话?”
周芳叹道:“从前呢,老夫的心愿是能金榜题名,不说做官,至少也能过了乡试,成为举人,可惜,读了半辈子书,终究还是不能得偿所愿,不得已,只好做一个刀笔吏,讨口饭吃。后来老夫便把希望寄望在儿子身上,可惜儿子也不成器,老子是秀才,他只是个童生……”说到这里周芳痛心疾首,最后又满怀希望道:“现如今这最后一丝残念,便落在了孙子身上,但愿他能比老夫和他老子强。”
郝风楼听了,没有去讥笑古人思维单纯,其实这都是小人物的理想,周芳的心大一些,却不免觉得可笑,如养羊的孩子生孩子继续养羊一样,一代代的去碰那运气,已是周家传统,绝不可能改变。至于曾建和吴涛则是简单,他们是能过且过,却也没什么值得嘲笑。
这时小香香过来,翘着嘴道:“少爷的志向是什么?”
曾建打起精神,道:“不错,大人问了我们,我们还未问大人。”
郝风楼苦笑道:“我?我也不知道,有时候想娶几个老婆,每日醉生梦死,可是有时候又觉得男儿大丈夫,总要做点大事,可是做大事好像很累,所以我又想还是从小处着手。比如就像今日一样,大家烤烤肉,胡说八道几句,商量一下将来如何挣钱,如何花销,啊呀……被你们这么一提,我现在已想娶媳妇了。”
小香香笑嘻嘻的道:“陆小姐马上就会来南京呢,我从镇江回松江的时候,陆小姐还和我说,说感谢你这个先生。”
“感谢?为何感谢我?”郝风楼一头雾水,酒劲上头,摇摇头,苦笑道:“罢了,不想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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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王府。
丘福坐在椅上,一动不动,几上摆着的一盏西湖龙井至今没有动过。
他重重叹口气:“事到如今,已经无可奈何了,我听说,右卫的一些人,已经开始向太子殿下输诚了,这群没乱子的卵子的东西,汉王,看这意思,用不了多久,百官纷纷都要成为太子的党羽,便是咱们这些老兄弟,只怕也要熬不住,兄弟们担心啊。”
朱高煦摸着颌下的一撇小胡子,来回踱了几步,发出森然冷笑,一字一句的道:“我这兄弟平时是温厚恭良,可是下起手来,还真是够狠,这是真真要将我逼到死角,让我无路可走。”顿了一下,他负着手遥望着窗外光秃秃的枝桠,慢悠悠的道:“靖难的时候,屡屡营救父皇的是谁?是我。冒死冲杀在前的又是谁?还是我。我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他却是来坐享其成,现在倒好,好啊……”
朱高煦的目光发出幽幽的光芒,掠过了一丝冷厉之后,道:“朱能那边怎么说?”
丘福道:“朱都督称病了。”
朱高煦重重跺脚:“哎……他终究还是瞻前顾后。纪纲那儿呢,他又是怎么说的?”
丘福脸色缓和了一些,道:“他是中卫的人,还能怎么说,他要是不情愿,老子去踢他的屁股。”
朱高煦莞尔,一连问了几个人物,这个答案似乎还算满意,最后他握紧了拳头,在虚空中重重往下砸下去,目光赤红的道:“狗急了还要跳墙,我那兄弟不仁,就不能怪我不义,他不是要闹吗?那就闹吧,闹个天翻地覆!”
丘福重重喘了几口粗气,冷冷道:“好。”
外头有太监匆匆进来,道:“殿下,赵王来了。”
朱高煦顿时激动起来,道:“看,这才是好兄弟,请他进来。”
赵王乃是朱棣第三子,和太子以及汉王都是徐皇后所生,一母同胞,赵王和汉王朱高煦一样,都好枪棒,是以二人交从甚密,靖难之役之中,往往遇有战事,都是朱高煦先锋,赵王为他垫后,兄弟的情份很深。
话音刚落,赵王朱高燧已是跨进来,中气十足的道:“事到如今,为何二兄还不动手,还等什么,等到刀架在脖子上吗?”
朱高煦快步上前,扶住他的肩,道:“就在此时,你来的正好,这里为兄坐镇,可是宫中却需有人随时看顾,你速速入宫,就说陪父皇说话,切莫让太子有可趁之机。”
朱高燧顿时大喜,精神一振,如山一样的身子激动的有些颤抖:“我这便去。”
…………………………
天近拂晓,天空露出一丝曙光,冬日中的南京城依旧带着昏沉,便是更夫,此时也不见了踪影。
只是这时候,郝家的大门却是敲响。
“开门,开门,出事了,出事了……郝百户在哪里,请郝百户!”
郝风楼就是这样被人叫醒,他不情愿的整了衣冠,随即到了中门,接过了郝武牵来的马。
确实是出事了,而且是大事,方宅生火了。
起火的地点是在方宅的后院,紧接着,大火将整个方宅吞没。
方孝孺虽然已被株连,家产也已查抄,可是朝廷一直封禁至今。
更可怕的是,方家的祠堂也已化为乌有。
说来奇怪,杀人全家或许还不能勾起所有人怒火,对古人来说,株连虽然严重,可毕竟还属于正常人的范畴,始皇帝株连,武帝也会株连,开明的宋人会株连,到了大明朝,株连更是理所应当。可是挖人祖坟或者烧人祠堂,反而就成了所有人不能容忍的事,方宅烧了,祠堂自然也没了。
更可怕的是,据闻国子监那儿,也有人纵火。
这两个地方,素来对时下的读书人来说都是圣地,可以想象,现在的读书人已经疯成了什么样子。
第六十四章:抗命
读书人疯了,自然是要聚众闹事。京师各卫一下子紧张起来,内东城千户张辅召集相关人等,布置事宜。
郝风楼已到了千户所,千户所外头到处都是进进出出的校尉、力士,一个个百户都已到了,东城八个百户,郝风楼只认得两个,大家也只是点头打了招呼,随即到了大堂。
张辅脸色不是很好看,不过此时这个少年,却还是闪露出了将门虎子的威仪,他手搭在案头上,虎目顾盼有神,最后拳头磕磕桌子,道:“外头的事想必大家已经知道,读书人反了,在国子监那边,竟有人口称天子不仁,还有人作诗讽刺宫闱,更有甚者,有人张贴讨贼书,在午门,在方宅还有在各部堂外头,都聚了读书人,这些人,想做什么?”
张辅自己回答,道:“这就是谋反,右卫那边,还截获了一份书信,乃是读书人写给太原知府的书信,句句都是谋反之词,是可忍,孰不可忍,亲军各卫,已开始调集人马,准备弹压,但凡是滋事者,统统都要格杀勿论,涉事之人,全部处死,咱们锦衣卫,也不能落后于人,东城千户所,也是责无旁贷,尔等各自回去,调集人马,辖内但凡有形迹可疑之人,统统拿下,查有实据的乱党,就地格杀!都明白了吗?”
众人一齐道:“遵命。”
郝风楼却没有做声,眉头不由一皱,他感觉到,这事儿不但事出突然,而且还有许多蹊跷,想了想,郝风楼道:“大人,能否借一步说话。”
张辅眯着眼,看了郝风楼一眼,却是不理他:“回去各司其职罢。”
郝风楼不依不饶:“大人,卑下有话要说,还请大人借一步说话!”
对郝风楼,张辅的心情很是复杂,很是恼恨的看了郝风楼一眼,道:“有话就说,躲躲藏藏做什么?”
郝风楼道:“是,那么卑下这就说了,卑下敢问,这些读书人,是否和太子、汉王……”
张辅脸色骤变,忙道:“且慢,既然你想私下说,那么就私下里说罢。”
张辅是拿郝风楼没有办法了,只得请他到自己的值房里去,郝风楼打量他的值房,叹道:“难怪人人想做千户,大人这里布置的不错。”
张辅却是坐下,冷冷看他:“你到底想做什么,不要东拉西扯,事情紧急,本官没功夫听你胡说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