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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晦暗不明的暖阁里,朱棣楞楞坐在御椅上,两鬓之间的华发不知什么时候,又多了几丝,他显得有几分落落寡欢,又似乎在这平静之后,酝酿着什么痛苦。
他突然哑然失笑:“郝风楼……”、
郝风楼一直在边上坐着,没有吱声,今日杨士奇的垮台实在太过离奇,转瞬之间,说完就完,郝风楼倒没什么兔死狐悲,只是觉得这事儿,实在有些孟浪,很是不符合朱棣的性子,一听朱棣叫唤,郝风楼忙道:“微臣在。”、
朱棣苦笑:“汉王素来争强好胜,从不肯吃亏,靖难之役,他确实是功勋卓著,许多人……都希望他能克继大统,这些人里,不乏又有朕的老兄弟,也有不少,都是靖难的大功臣,至于汉王世子朱瞻圻,他的性子和汉王一样,甚至有些刚愎自用,汉王若只是自负,他就更不同了,这个孙儿,朕是知道的,自幼养尊处优,骄横惯了,甚至有些目中无人,天下没有几个人,放在他的眼里。”
朱棣说完这句话,看向郝风楼:“朕的话你明白么?”
郝风楼不禁道:“儿臣还有些不明白。”
朱棣突然朝他诡异一笑:“朕的意思是,若说汉王要做李世民,其实………也未尝没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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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送到。(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七章:杀人诛心
听了朱棣的话,郝风楼不由心里一惊。
其实当杨士奇弹劾汉王的时候,郝风楼还觉得有些奇怪,以杨士奇的性子,是断然不可能掺和这种事的,将汉王得罪到死,没有好处。
即便是汉王获罪,在汉王背后,却是无数的功勋将领,这些人,看上去虽然被排挤出了权利核心圈之外,可是能量依旧惊人。
况且,离间天子父子之情,这本身就是一件风险极大的事,即便是解缙,也绝不敢在天子面前,说汉王一句不是,偏帮太子,也只是反反复复的说那么一句立嫡以长而已。
而现如今,杨士奇弹劾了,而天子也是震怒,不出郝风楼所料,谁知现在,等人一走,朱棣却突然如此诡异。
郝风楼觉得眼下的事,如一团乱麻,顿感压力甚大,一时不知该如何接口。
却听朱棣继续道:“其实……若朕是汉王,也会心有不服,这江山,有他的一份功劳,将军们,也大多服气他,太子呢,对他又很是忌惮,将来朕不在了,太子登基,会让他好过么?”
“朕当年做燕王,其实也是如此,情势到了这个地步,做儿子的,既然没有克继大统的机会,那么还不如效仿赵王那样做个闲云野鹤,汉王的功劳,确实是太大了啊,一个如此功勋卓著的兄弟在身边,太子能睡的安么?”
“所以汉王的心思,朕都明白。他做不了李世民,就连人都做不成了。”
“朕此番命他去大同,本意呢。就是让他‘办事不利’,朕到时候,少不了下旨狠狠责罚他,让天下人知道,汉王是个糊涂虫,如此一来,朕哪一天崩了。他也能独善其身。即便他办事得利,狠狠整肃一番军镇,也能让那些曾经青睐他的将军和他离心离德。这是一石二鸟之计,要嘛让他自己剪除自己的党羽,要嘛让他获罪,成为一个笑柄。无论哪一样。都不会动摇太子的地位,如此一来,太子登基,为了‘兄弟’友爱,反而会给汉王厚遇……只是可惜………汉王……太让朕失望了啊。”
朱棣浑身上下,表现出彻骨的寒意,他的脸色极为冷酷,却还是禁不住长叹:“只是可惜。汉王还是让朕失望了啊,他没有选择前者。也没有选择后者,偏偏想选的,却是第三条路,他在边镇,与众将整日饮宴,勾肩搭背,如鱼得水。在这京师,又蓄养了如此多的三教九流,郝风楼,你认为他想做什么?”
郝风楼苦笑:“儿臣不好说。”
这是实话,不好说三个字,其实就是撇清关系,为汉王说好话,假若到时汉王当真反了呢?要知道这个家伙可是有历史前科的,历史上的汉王,确实曾谋反,想玩第二次靖难之役。一旦汉王反了,自己在御前说的这些话,立即就会成为郝风楼的污点。可若是说坏话,又大大不妥,说到底,这其实就是朱棣的家事,自己牵涉越多,就可能将自己栽进去。
朱棣一反方才的态度,现在却出奇的冷静,摇摇头,抚案道:“是啊,聪明人就不该说这么多,这一次,杨士奇有些不聪明,而汉王,更是糊涂,他以为单凭那些边镇的军将,凭借这些三教九流,就可以做李世民?他想做李世民,朕却不是李渊,他想做当年的那个燕王,朕却不是建文,他有心思没有错,朕也有心思,错就错在他太不聪明,或者说,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方才杨士奇的话,你听清了么?那个学拳的师傅,是从三平寺里出来的,你还记得,漳州知府,是在哪里拿住的‘朱允文’?”
郝风楼猛然想起这个关节,禁不住惊讶的道:“也是三平寺!”
朱棣不怒反笑:“这就是了,看来,朕那皇儿,不是省油的灯啊,或许……他早就和朱允文有了联络,甚至可能,早就勾结在了一起,朕的儿子,居然和建文勾搭,你说可笑么?”
郝风楼眯着眼,道:“陛下的意思是,朱允文被拿住之后,所以外朝放出的那些消息,也极有可能是京师某些党羽放出来的,他们的目的……”郝风楼深吸一口气:“当朱允文被拿下,消息肯定会急报汉王,汉王和朱允文早有联络,必定心又如焚,让京师里的一些人,四处打探,或者,他们不需要打探,只需要根据陛下的性子进行推测,比如……比如人拿住,以陛下的性子,必定要给朱允文一个妥善的安置之处,其他地方都不保险,唯有那紫金山,最是稳妥,紫金山里的秘密,别人或许不知道,可是汉王却多少能知道一些蹊跷,即便不知神武卫的存在,可是多少,也知道那么点儿内情。因此他们放出消息,将朱允炆的消息透露出去,以微臣来看,多半是要稳住朱允炆,以防止他泄露出什么机密。只要朱允炆知道自己是安全的,他才能安心,绝不会吐露出一字半句。”
“微臣倒是想起来了,朱允炆的那些随扈,倒是招认,说是朱允炆在三平寺,与什么重要的人物在联络,对方的来头,似乎不小,只是具体是谁,他们却是一概不知,想来此事极为隐秘,即便是他们,也只是略知一二,咳咳……当然,这只是微臣的无端猜测,事实如何,微臣却并不清楚,此事,只怕还要彻查之后,再做定论。”
朱棣手抚着案牍,慢悠悠的道:“一个朱允炆,一个汉王,朕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们竟然勾结在了一起,真是想想,就让人心寒啊。”
郝风楼倒是能理解朱棣的感受,只得宽慰道:“眼下什么眉目都没有,或许,当真是那杨士奇构陷也未可知。”
朱棣笑的更冷:“这些话,糊弄别人可以,可是糊弄的了你,糊弄的了朕么?”
方才,天子还在痛斥杨士奇,痛骂他离间自己父子,可是转眼之间却突然问出这么一句话,实在让人有点摸不着头脑。
却听朱棣继续道:“朕之所以拿办杨士奇,这其一,是为了防止打草惊蛇,杨士奇弹劾汉王谋逆,朕若是不对杨士奇用点手段,那些心怀鬼胎之人,会怎么样?”
郝风楼一听,顿时什么都明白了,忍不住道:“陛下的意思是,若是杨士奇安然无恙,那些人必然会怀疑陛下听信了杨士奇的话,因而狗急跳墙,仓促起事,这些虽然只是一群乌合之众,可是既然决心狗急跳墙,就不免会为祸天下,陛下动杨士奇,是想向外传达信息,告诉这些人,这些话陛下一点都不相信,先安住他们的心?”
朱棣面露深沉,那深邃的眸子谁也看不到任何的感情波动,慢悠悠的道:“此外,朕将杨士奇下诏狱,也是为了他好,汉王身边的党羽,睚眦必报,岂肯轻易罢休,到时候,谁知道会针对杨士奇,做出什么事,别人不敢对朕的阁臣动手,可是有些人,朕却是知道,他们真要急了,是什么事都敢做的,在诏狱里,有你看着,大抵不会有什么差错。等风平浪静之后,朕再请他出来吧。”
郝风楼这才恍然大悟,不禁苦笑,道:“父皇的苦心,那杨士奇若是知道,必定感恩戴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