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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解缙也深知。这些人不能赶,因为人数太多,后果难料,若是一两千人,倒也罢了,可是数万近十万,就不是几百个差役就能把事办成的,广西那边。百姓向来桀骜,几百个人过去。谁吃掉谁都难说,可是一旦要调拨官军去,至少也得数千上万人,且不说现在交趾那边在剿匪,广西和交趾的官军早已抽调一空,即便是调拨了官军去,一旦逃户们反抗,又闹出个民变出来,这个政治责任,谁来承担?
解缙若是敢拟这样的票,建议遣返,一个不好,谅山大乱,郝家那边,肯定是要全家老小杀到南京来告御状的,眼下陛下责令郝家造船,又命郝家镇交趾,连谅山都乱了,那么交趾、谅山乃至于广西的时局,只怕要彻底糜烂,到了那个境地,这个黑锅,除了他解缙,还有谁背得起?
所以固然是吃了苍蝇,解缙却是无可奈何,连苦笑的心思都没有,他只是想,都说郝风楼难缠,他那父亲,老成持重,现在看来,都他娘的不是好东西,蛇鼠一窝,有什么样的儿子,就有什么样的爹。
心里抱怨了一阵,解缙却是命人叫金幼孜来。
金幼孜也在阁中兼差,一会儿功夫就来了,解缙看他一眼,淡淡的道:“据说近来,有生员和御使似乎对谅山逃户大发雷霆,此事字行可有耳闻?”
金幼孜是江西新淦人,新淦也隶属吉安府,虽然与解缙不是同县,可是二人的老家,相距却不过百里,金幼孜见解缙问起此事,便答道:“都察院那边,确实有人在准备搜罗罪证,生员们也闹得凶。”
解缙摇头:“眼下朝廷多事之秋,让他们不要闹了,闹的厉害的生员,好生让学政训导一番,若是不肯就范,立即革掉功名,把事情压下去。”
金幼孜顿时愕然,道:“解公,这……”
解缙苦笑:“不必多言,就这么办。”
说罢送客,解缙深知,这件事必须快刀斩乱麻,把这清议狠狠压下去,事情闹大,对所有人都没有好处,甚至可能还给郝家借题发挥的机会,他现在对郝家,已经不再等闲视之,再不会纵容下去似从前那般鲁莽了。
旋即,他重新拿起那奏书,好生读了一遍,便提起笔来,在奏书下拟票:“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西南乱象种种,建文年间,便已种下因果。如今西南动荡,逃户之事,不宜轻动,需谨慎慎微,从长计议。”
这番票拟之后,解缙便将奏书放到了一边,又不禁摇头,唯有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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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日,宫中诏命文渊阁大臣暖阁奏对。
解缙人等,早早便来了,近日发生了太多的事,他们大致已经清楚今日陛下要问的问题,所以心中打了腹稿,早有了应对的手段。
大家各自坐在这里,彼此咳嗽,如今的文渊阁,自是解缙一人掌舵,其他金幼孜、黄淮与杨士奇、胡广、金幼孜、杨荣、胡俨人等,都不如解缙强势。
好在这阁中多是赣人,解缙又是赣人领袖,是以也极少有人挑战他的权威。自然,最紧要的是,解缙深得东宫信重,而文渊阁绝大多数,都是极力支持未来天子,于是不约而同,纷纷聚拢在解缙周遭。
解缙照旧还是那个样子,靠在椅上,神色恬然,眯着眼儿,一副打盹儿状。
等待朱棣到了,他才抖擞精神,带着人一道向朱棣行礼。
朱棣只是虚抬了抬手,旋即坐在御椅上,阴沉着脸,开门见山道:“河南的旱情如今如何?”
这事儿是杨士奇近来在管的事,杨士奇忙道:“已经缓解了不些,不过但凡大灾,最紧要的是防疫,如今……”
朱棣便冷笑:“说来说去,还是没有缓解是吗?地方官吏,都做什么吃的?朕平日待他们不薄,他们欺上瞒下,胆大包天,无病无灾的时候,便知道压榨百姓,一遇灾情,手忙脚乱,简直是跳梁小丑,那河南布政使司,就是这样为朕分忧的吗?”
杨士奇忙道:“陛下息怒,微臣万死。”
朱棣却是抚案,一脸阴沉之色,那眼眸之中,杀机腾腾,并没有因为杨士奇的告饶,而减轻分毫。
朱棣淡淡道:“河南那边,要办一批人,责令都察院加派分巡御使,立即赴河南。”
杨士奇道:“微臣遵旨。”
朱棣却长吐一口气,脸色微微缓和了一些。
他的出奇举动,实在教人诧异,其实说起来,河南的赈灾,还算是勉力,其实也没什么乱子,死人是在所难免,有疫情也是常有的事,无论怎么看,都没必要龙颜震怒。
可是深知内情的人,如那解缙,如那杨荣和杨士奇却是深知这里头的蹊跷。所以杨士奇一句话都不敢辩驳,更不敢为河南的地方官吏说话,理由很简单,陛下现在是一肚子火,没处发泄,这股子火气,怕是来自于交趾,偏偏不能当着面发出来,毕竟交趾那边,屡屡大捷可是明摆着的,一旦震怒,不免让人疑心交趾的事态已经恶化,所以为了敲打‘欺上瞒下的地方官吏’,河南的地方官员运气不好,只好来背这个黑锅。
朱棣的脸色渐渐缓和了一些,随即舒了口气,语气平和起来:“广西逃户的事,朕这几日,看了各方面的奏书,说起来,此事实是骇人听闻,近十万在册百姓逃去谅山,以至广西人烟稀少,田地荒芜,这件事,已经有了眉目,说到底,还是广西的官吏平时怠政的缘故,官不恤民,才会有今日。”
在座的众人,俱都挺直了身子,等候朱棣对此事的最后定性,其实早有人觉得这件事可以做文章,只是可惜,这文章做到一半,却被解缙制止,如今陛下难得提起,自然都想洗耳恭听,看看陛下的看法。
朱棣又道:“眼下十万之众,俱都去了谅山,谅山的郝政父子,也是叫苦不迭啊,他们上书痛陈流民对谅山的侵害,一肚子的委屈。其实他们的难处,朕是能体谅的,一县之地,突然跑去了这么多的流民,即便是桂林、交州这样的省府,只怕也是吃不消,更遑论是小小谅山?谅山那地方,朕去过,土地贫瘠,百姓困苦,如此一来,岂不是雪上加霜?所以朕才说,这是真正难为了郝家父子,受此无妄之灾,一边要紧着造船,一边要治理封地,还得面对这日渐增多的流民,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换做是谁,也得大倒苦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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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章:圣旨嘉奖
朱棣说的声情并茂,颇有感同身受之态,至少在他的理解里确实如此,突然多了十几万流民,还涌入一个县城,换做是谁都受不了啊,难怪郝家那边来哭诉,换做是谁也受不了,不是?
其他人听着目瞪口呆,合着这姓郝的收留逃户,现在看来反倒成了委屈,这又是什么道理?
不过任何事都是一体两面,而偏偏朱棣接受了郝家的视角来看问题罢了,而且郝家这边也确实有他的道理,只要信了他们的鬼话,还真觉得人家是承受着不能承受之痛,忍辱负重,一肚子的委屈无处申诉。
朱棣话锋一转,逐而道:“可是朕必须得让他们委屈,广西和交趾那边不是很太平啊,朝廷没有必要为此大动干戈,既是如此,那么只能委屈郝家了。天大的委屈,他们也得受着,朕看了解爱卿的票拟,拟得很好嘛,此事非要从长计议不可,多事之秋就不要再招惹是非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是……”
听到可是二字,许多人心里哆嗦了一下,那解缙双眉微扬,便晓得接下来似乎会有不太好的事发生。因为票是他拟的,拟了票,陛下画个圈圈恩准了就是,现在陛下今日却重点拿出来说,显然是另有用意,只是这用意是什么呢?
便听朱棣道:“朕还看他在奏书中诉苦,说是流民日渐,人满为患,奈何无粮,尚需从各地调拨求购。可是我大明各地视谅山为虎狼,甚至还有府县横生枝节,不准商贾贩运吃穿之用前去谅山。呵……虽说效祖制并不重商,也不喜那些逐利商贾,因此遵太祖律令于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