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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风楼忍不住道:“可你终究是进士,又在户部观政,按理说,选官之时总会给你一个好去处,却为何来了这琼山?”
席县令叹口气道:“这是下官第二次时运不济,当时吏部选调叫了下官去,那吏部的几个大人见了下官,顿时便露出厌恶之色,随即匆匆论政和考察了一下下官的学问,便叫下官退下,下官心里知道,这下要完了,果然给送来了这琼山。哎……下官生来就是山东人,这无从选择,生来又长得丑,令人生厌,却也无从选择,所谓时也运也,下官认了。只求能在谅山为政一方,虽然苦寒了一些,至少能留点清名。”
口里这样说,郝风楼却是听得出这位席县令对江西帮是很不满的,毕竟他此前还在京师,自己在京师和许多大臣不对付的事,晾来他也是知根知底,现在却跟自己‘交心’,表现得还算热络,可见心里藏着的是学霸的敌人就是朋友的心思。
郝风楼为他叹口气,道:“好罢,你带我们去县城。”
这里只是十里驿亭,要去县城却还有一段路要走。
席县令叫人牵了一匹老马来,这马儿骨瘦如柴,让郝风楼都不忍席县令这样坐下去,偏偏席县令坐得还颇为稳当,轻飘飘的一拉马绳,叫了句:“畜生不可躲懒。”那马儿竟乖乖的走了,一下子追上了郝风楼。
席县令笑道:“大人的马虽然神骏,可是走这琼山的路却远远不及下官的这匹马,这马是正宗琼山出产,放到平坦的路上或许跑不快,可是在这里却是如履平地。”
郝风楼没心思和他研究马,倒是颇想了解一下郝家的封地,便道:“这琼山刚刚收复,县中并没有多少人吧。”
席县令道:“县中的户册里,人口总计有一百九十四户。”
一听这数字,郝风楼差点没有一下子从马上栽下来,这没天理啊,一百九十四户,满打满算至多也就五百多口人,这尼玛是县吗?连乡都不如,禄州侯该叫郝村长才对。
郝风楼又问:“有多少粮田?”
席县令道:“九千余亩,不过都是山田,产不出多少粮来。”
郝风楼开始预感郝家在这块封地上非但不会有什么收成,只怕还要倒贴了。现在想来,自己方才同情席县令实在是可笑,自己才是最值得被人同情的那个。
见郝风楼闷闷不乐,席县令又道:“不过县里虽只有一百九十四户,可是人口以下官的估计,只怕却有数万,自征南之后,人口骤多,现在整个县,怕是人口不下十万。”
郝风楼呆了一下,道:“这是什么道理?”
席县令如数家珍,看了郝风楼一眼,一边拍了拍可怜的瘦马,一边道:“这里是蛮荒之地,不比内地,况且又是多山,山中又是各寨林立,这些寨中的土人不服王化,不肯下山,更不肯向朝廷官府税赋,也不可能登入户册了。此外,自太祖编练军、民、匠户以来,前几年,逃户日多,这些逃户没有出入,自然是往琼山这种天王老子来了也管不着的地方跑,他们躲入山中,在山中开垦,大的聚集数百人,小的数十口人落寨,不理官府,自己过自己的日子,这样的人为数也是不少,前几年还多是广西的逃户,现如今,连岭南、江西等地的逃户也都往这里逃了。”
“还有一部分就是小部分安南人,安南其实也是百族林立,国中当权的是国族,免不了要歧视其他各族,其他各族不堪欺压,于是便也迁到这谅山附近。”
郝风楼脑海里顿时想到了一个后世的地名——金山角。敢情这谅山因为是两国交界之处,官府的力量薄弱,所以他娘的各种乱七八糟的人都往这里逃亡,都把这里当作贼窝了。
席县令苦笑道:“此外这里又是两国往来必经之地,因此又有诸多商贾盘踞,大小商帮三十余,各自招募人手,却也不好招惹,他们有的与安南人悄悄做买卖,有的直接和驻守附近的官军做生意,甚至有人直接和山里的逃户、土人、安南人做买卖,这几年来,他们的买卖越来越大,也渐渐有尾大不掉之势,安南人曾经占据这里的时候也要看他们的眼色,不敢招惹他们,而如今大军收复这里,他们立即便和不少官军搭上了关系,好不快活,连下官也招惹他们不起。其实他们才是这里的县令,若是县中有什么政令令他们不悦,明日下官就要倒霉了。”
郝风楼抿了抿嘴,冷笑道:“一群商贾也敢这样厉害?”
席县令深深的看了郝风楼一眼才道:“大人,商贾其实并不厉害,厉害的是银子,有了银子就可以拉拢土人,就能招募人手;有了银子就可以结交官军,与他们休戚与共;有了银子,只要不高兴,把钱撒下去,就会有数百上千个亡命之徒把下官的衙门烧了。大人,这里不是金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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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章:你惹错人了
郝风楼对这位席县令有些刮目相看,谅山也是刚刚收复,也即是说,席县令比自己早不了多久到达这里。这才几个月功夫,就已熟知了县情,虽然不能解决县里的诸多麻烦,毕竟这种事他一个小小县令也解决不了,在这种情况之下,能对县中近况如数家珍,就已算是能干了。
金陵那边,多以美丑来选官,这些事郝风楼也有耳闻,你看那些翰林里的庶吉士,哪个不是相貌堂堂,朝中的大臣,又有哪个生的寒碜?后世总有人带着误区,总是认为古时做官,考得好便成了。实则却是不然,考试只是敲门砖,选官就是面试,假若你有关系,恰好满朝都是江西人,人家一看你,原来竟是同乡,少不了给你走走后门。你若是运气不好,不是江西人,那也无妨,你若是生的相貌堂堂,浓眉大眼再配一个国字脸,选官的官员一看,觉得顺眼,不免会有好印象。
至于这位席县令这样奇丑无比的,郝风楼几乎可以想象,这厮大清早兴匆匆的跑去吏部,一天之计在于晨,吏部的大人们用过了早点,一来就撞到这么恶心人的家伙,隔夜饭怕都要喷出来,纵是这家伙说的再有道理,多半也要充军发配,巴不得这厮越远越好,长得丑就去边疆玩泥巴,这话听着很残酷,可是实情如此。
不过生的好的人,未必就真有才干,席凡的爹妈没给他一个好相貌,也没给他一个好籍贯,上天终究会给他补偿。
这一路上,席凡和郝风楼说起琼山的风情,其实所谓的风情也是善乏可陈,一个遍地都是逃户、土人、商帮、藩人的地方。能有什么风情可言?
席县令绘声绘色,说的却是械斗的事,这里民风彪悍,山上的人,为了争一口水泉,为了抢几斤盐巴,都能打生打死,席县令来了几个月,最大的一场械斗,乃是安南人和本地土人因为两头水牛发生的争执。双方聚众三千余人,打死打伤了百来个这才罢休。
郝风楼听的蛋疼,他心里苦笑,好在这些人是没有编入户册的,假如编入户册。闹出这么大的事,死了这么多人。他这席县令。只怕连乌纱帽都不能保了。既然没有入册,那么无妨用看热闹的态度,作壁上观,他们打是他们的事。
谈兴正浓,转眼便到了县城。
所谓的县城并没有城郭,只是沿河建了一些小城垛子。规模也是极小,不过外头却搭了无数的草棚,连绵不绝,里头穿梭的人倒是不少。有打赤脚的土人和藩人,有遮遮掩掩的逃户,有五大六粗的商帮打手,还有一掷千金的商贾,更有一些兵丁,却也不知是从哪儿来的,一个个像是掮客一般,四处在招揽什么。
席县令和郝风楼等人的到来,虽然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却并没有捣乱他们的兴致,无非是正经的营生还是非法的买卖,这些人显然都不畏官府。对这位席县令,也是漠视的态度。
席县令似乎习以为常,早就习惯了,并不以为意。
倒是郝风楼一边打着马,一边四处打量。
猛地,一个醉汉突然窜了出来,扑在郝风楼的马下,郝风楼的马躲避不及,直接踩了上去。
醉汉立即嗷嗷的大叫。
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