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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昆,谁来了?”
——这声音我认得,是郑凯文。
“郑先生……”那人看看我,又看看房间里面。
“进来开会,有什么事都等一下再说。”郑凯文迫切地命令,使得那个名叫阿昆的人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就将我放了进来。
我有一种被引入内室的恶狼心态,侥幸心理。
我乖乖的走进去,小心翼翼地踩着地毯。
房间里有一桌人在开会,郑凯文背对着客厅,所以根本没看见我。而所有的其他人,也都非常的专注。那是一张巨大的椭圆形的会议桌,我很难想象有哪个正常人会在家里摆方这样一张会议桌,几乎占据了整个客厅的二分之一,不过那剩下的二分之一也比我跟言晓楠的小狗窝要大了。
“下个礼拜我要回香港,剩下的事情就交给王总处理……咳……还有工厂的事情……咳咳,咳……”
郑凯文的咳嗽声像是一颗颗子弹,打破室内的沉寂。
屋子里越是安静,他的咳嗽声越是显得凸兀。
我窝在沙发里,小心翼翼地不发出任何声响,省得立刻被扫地出门。我对有钱人的家一向很好奇,虽然言晓楠也算是有钱人,但她仅仅是比我有钱而已。可是郑凯文不一样,他是城中富豪的儿子,传说中的富二代。而自己又有珠宝行、银行、投资公司。在许多城市有私人住宅,我很想知道这些有钱人的生活到底和我们有什么不一样。
可是我在天花板上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有什么和我家不一样的地方。就是沙发软了点,我就这样窝在沙发里差一点睡着了。
是那些人突然站起来时推开椅子的声音,把我吵醒。
我警觉地坐起来,那时候郑凯文还没有从椅子上站起来。他坐在那里,像是一座雕塑那样安静,而所有人离开的时候,都很自觉地没有向我多看一眼。我想这是老板立下的规矩吧,因为可能……他们错把我当成了“老板的女人”。
而老板的女人,当然不容许属下随便参观的。
我一直等着郑凯文站起来,可是在所有人都走光后的五分钟后,他还是没有站起来。
我忍不住要先发制人了。
“郑先生。”我喊得很轻,而且就站在他身旁,他居然也没有听到。
他只是用一只手撑着额头,闭着眼睛,像是在睡觉,又像是在养神。
他的确看起来很疲惫。
我调高一些音量,更凑近一些:“郑先生。”
他还是没有听到。
“郑先生……”
这一次他听到了,而且被吓到了。
突然的一惊,浑身一颤,差一点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看着他受惊过度有些痴呆的脸,我却笑了。
“你怎么进来的?”他拧起眉头。
“我进来一个多小时了。”
“你一直在这里?”
“嗯。”我知道这是不对的,但我绝对无意偷听他们的商业机密,而且什么银行啊,珠宝啊,我统统不懂。但我竟然没有向他解释,我当着他的面,口齿也会不灵活。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咳咳。”郑凯文咳得脸色通红。
虽然我明知道他很不舒服,说话吃力,喘气也很费劲,但是我还是不停地说着我的计划,我的目的。因为那时候我的脑子里就只有我的“三千万”。
“我是从楼下搭电梯上来的……其实……对不起,我知道这样打扰您很不对。可是请您给我三分钟好不好?我只要三分钟就可以把这个计划跟您讲完。”我就势坐在他左手上座的位子,劈里啪啦地摊开文件夹,推到他面前。
他竟然没有把那些东西推开,而且还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他看了看腕表说:“我只有两分钟,我等下还要出去开会。”
“好。”我太激动,都忘了开场白,就直接进入了正题。
他靠在椅背上,一只手撑着额角,半眯缝着眼睛看我。
很奇怪,他的咳嗽声像是一个小锤子,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我的心。我的心随着他的咳嗽声轻轻地震颤着我,就像是雨水打在玻璃上,噼里啪啦。
我突然停了下来,他看我说:“怎么了?你还有一分钟。”
我很认真地说:“郑先生,你不舒服?”
“只是有点感冒。”他揉了揉太阳穴,向我说:“你继续。”
我合上文件夹,把东西收拾整齐,说:“我看,还是下次吧。”
“也许没有下次了。这位小姐,今天就到这里吧。”他一点留恋都没有地站起来,一转身,却冷不防撞上推拉门框,怔怔地向后退了几步,扶着椅子站稳了。
“喂,你没事吧?”我伸开双手跑上去,不由自主地扶了他一把。
撞得不轻,额头上红了一大块。他却只是皱了皱眉头,身子轻轻一晃,向我摇了摇手。
这个家伙病得在家里都能撞门框,出去还不撞电线杆子。他居然还说要出去开会?隔着棉制衬衫,他的身体像火球一样的烫,我怀疑现在放个鸡蛋在他手里,五分钟以后会不会变成白煮蛋。
根据日常发烧经验,这样的体温,至少已经三十九度。
“郑先生,你在发烧啊,去看医生吧。”
“不用了,我还有事要做。”他闭着眼睛说,额头上的红肿正在慢慢地消退。
我怀疑,他可能已经烧得连我是谁都搞不清楚了,不然不会这么好脾气。
“你在这里坐一下。”我扶他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随后在屋子里翻箱倒柜的找了一圈。神奇了,这么大的家里竟然没有医疗箱,连一片感冒药都没有。更离谱的是,冰箱里除了半打鸡蛋都是啤酒、白酒就是矿泉水。
他在绝食吗?
我找到玻璃杯,打了个鸡蛋,冲了一杯蛋酒。
“喝了吧。”我端着杯子递到他面前,轻轻扶着他的头说:“虽然不好喝,可是很有用。”
郑凯文的警惕性很高,但是眼神已经迷离,看着杯子里奇怪的饮料说:“什么?”
“特制感冒药。”我趁他疑惑,伺机把杯子塞在他手里。连蒙带骗地将整杯蛋酒灌进他肚子里,然后看他皱着眉头很不甘愿的样子,我心里特满足。
几个月前,我也这样让江洋喝下了我的“特制感冒药”。
如果当时我没有把他的感冒治愈了,那么他就不会离开我独自出门。那么也许,他现在还在我身边,哪怕有一点点病怏怏的,但是至少他还在我身边。
我放下杯子,回头看了看郑凯文说:“我出去一会儿,很快回来。”
我搭电梯下楼,直接去了隔壁街的超级市场。买了许多我觉得应该需要的东西,当然包括感冒药。其实,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自己也不明白。但是当我提着一大包东西赶回郑凯文的公寓时,我觉得非常满足,非常快乐。
可是我突然发现,郑凯文不见了。
空荡荡的,三百多平米的房间,一下子变得很清冷。
我走到桌上,把两大袋东西都放在那里,然后一个人坐在桌子边,发起呆来。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这房间里一点女人的痕迹都没有。他真的如言晓楠所说的那么风流吗?那么也许他也是真的如言晓楠所说得那样,从不把女人带回家……他走得时候连房门都没有锁紧,但其实他家也没什么值得小偷光顾的。
一个病得这样糊涂的人出去谈生意,会不会把自己生意拱手送人?
这间房子很大,太大了,有些荒凉……一个人住三房两厅的观景房,装修得这么新,看起来象根本没有人住过一样。房间里的一切都是簇新的。47寸的液晶挂壁式电视机,橱柜似的三门冰箱……可是我估计他连电视机的遥控器摆在哪里都不知道。
我突然很想念我跟言晓楠的那间小狗窝。我突然很希望这里能够有点人气,至少,像个人住的地方……
这一天,我到底干了些什么,我自己都不明白。
我帮一个素不相识的男人(也许现在已经不能算是素不相识)打扫了房间(也不能算打扫,那房间本来就太干净),整理了厨房,准备了药箱……另外,还在炉子上炖了一锅粥。
这一切,我以前经常为江洋做。
所以现在做起来也很顺手,但是有点伤感。
五点多的时候,我离开了那间公寓。
天灰蒙蒙的,有种山雨欲来的惆怅。我想我是个傻瓜,我错失了三千万,还帮人做了一天无偿钟点工。
那么,我所能得到的回报是什么呢?
那一天后来发生的事情,直到现在我都觉得很不可思议。我想,如果不是因为遇到了郑凯文,我一辈子也不会遇到这样的事。
五点半的时候,我从郑凯文的公寓出来后,站在路边拦出租车。
这是一条很宽的马路,周围除了居民区就是绿化带。在这座城市里,能住上这样环境的公寓的除了有钱人就是高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