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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里带着木然,“云采女在本宫的延英殿,泣涕连连,恐怕于外间不和你与本宫亲厚和睦的道理啊。”
云歌微微的一愣,双眼微微发红,“是,贱妾当日对不起娘娘。贱妾今日至延英殿,不求娘娘宽宥,唯有以一己之身,请娘娘开罪。”
冷冷的一笑,目光落在内寝香炉里冉冉升腾的轻烟,“那么如此说来,云采女当日所为是有意而为之了。”略略侧头,余光扫落在她的面上,“本宫早以为你已然死了。”
云歌掩面,易水只见得她肩头颤抖,只是生不出一丝的怜惜。或许永巷十数载早已然心灰意冷,没有半分真情。只有听得那指缝间流露的抽噎,“即便是贱妾当日有意而为,才有娘娘今日的荣华富贵。”
这话被易水伸手掼下的茶杯打破,摔得粉碎。易水看着地上的残渍,轻言道,“荣华富贵,你以为荣华富贵是什么,是我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戴在身上的枷锁,时时叩击着我的心,让我痛不欲生。”
切齿紧紧咬住,目光里露出不可掩饰的轻蔑,“你呢,卑微于皇后脚下,匍匐乞得一丝怜悯,苟且偷生挣得这一分富贵,还要让我与你为伍,一同低媚可怜的去求,求那没有一丝一毫人情味的荣华。”眸光里有深刻的恨意,“我只恨当时日没能手刃了你。”
一席话说得云歌连哭亦忘却了,怔怔的跪在地上良久不曾开口,过了半刻,才浮起一丝阴翳的笑容,低低的像是呜咽,像是抽泣,衔连开来似乎是一首歌子,“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易水的目光不由得被那歌声吸引,转头看着她,平和无奇的神色,却是越唱歌声越为高昂,带着不可压抑的冲动。歌声戛然而断,笑意愈盛,“娘娘没有忘了这首歌吧?”
怎能相忘,怎能相忘,这日日夜夜,没有一分一毫不曾念及当日那横刀立马的身影,那牢房里暴怒而略显狰狞的脸,那大帐外日夜不弃的歌声。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便是隔了阴阳两地,隔了千山万水,就如同消失了一般,再未听及他一分消息。或者黄泉路远,今生了却,即便相见,亦无颜以对。
像是看透了易水的心意一般,云歌切齿刻意压制着涌动的情丝,“赞普死得那样惨,央金便从今日就忘了吗?”冷冷的笑容,几欲直透易水心肠,“来日黄泉相见,央金欲以何面目面对赞普?”
云歌的神色里有奇异的蛊惑,易水的神思便跟随着她的话语,她的笑容,她的神色,飘忽开来。恍惚里只道了一句,“我与他无颜相见。”
云歌猛的冲到床边,紧紧的握住易水的一只手,“奴婢等了太久太久了,央金要为赞普报仇。”
报仇,报仇,报仇,罗摩,阿金娜,土布草原的千万黎民。易水的心头惊恸,似乎是太过安逸,或者太过忧心,竟然渐渐将报仇搁置身后,许久不曾提及。
☆、第二十七章 鲛珠迸落更难收(4) (2144字)
沉淀了心神,也不掣开帷帐,淡淡的神色,看不出一丝破绽端倪。“本宫何仇可报,何怨可申,似乎也不关及云采女。如今采女是皇上新宠,可要晓得非礼勿言,非礼勿听的道理。”
云歌一时气结,半晌也说不出话来。许久才冷笑连连,“好,好个重情重义的贤妃娘娘,我只当是自己瞎了眼,当时没一刀取了你性命!”
略略松动了筋骨,才道,“是呵,若是当时日你的刀法再精准些,或者本宫与你再没有今日的重见之时了。”
轻轻的叹了口气,或者当时日若是一并去了,可能今时今日里的烦恼也就都烟消云散。不过渐渐的抽散开手里的丝帕,“云采女去吧,延英殿不是你等闲该停驻的,日久生了闲话,本宫不想妄担这个虚名。”
云歌的脸憋得通红,额发透着汗,被濡湿在了额头上,衣衫的领口也贴合在了颈项上,有说不出的狼狈。易水带着笑意,轻柔安慰,“采女快回去更换了衣衫,这样子让旁人看见了成何体统呢?”
云歌倏地站起身来,也不顾及满面满身的狼狈,含着泪意,狠狠道,“最毒妇人心不过如此,云歌今日领教了,真是当日里瞎了眼,才费心救你!”
易水半个身子倚靠在床榻上,带着略略愁苦的笑意,看着她的身影自眼前消失。瘫软在床上一般,锦如一手掣开帷帐,“娘娘莫要伤心。”
推开锦如的手,“不碍,今日倒是奇巧,让展四去看看,本宫担保皇后的人已然先行一步到了明镜宫了。”
锦如微微的一笑,“娘娘而今可是料事如神了。”出去吩咐了展四,复转身进来,低低道,“门外有狗。”
易水柔软的一笑,脸上带着几分苍白,“关门才能放狗,恐怕皇后此时以为自己是稳操胜券了。”采芷带着微微的担忧,“皇后倒是无碍,若是皇上不信娘娘呢?”
易水的目光透过纱幔,淡淡的一垂眼,“那可就要看造化了。”
不过是三日间,皇后吃了贤妃的闭门羹的消息,便如同一阵风一般,吹遍了全宫。用嬛妃的话说,此时有如当日扳倒慕容氏情境。
说这话时,易水微微的愣怔,是啊,慕容氏受辱,从此一番浩荡恩宠伴着一场浩劫,匆匆而来,带走了这世间自己能拥有的一切。
“妹妹怎么了?”悫妃推一推易水的手肘。
淡淡的一笑,“没有什么,想起了一些往事而已。”
略略颔首,嬛妃微笑道,“可别是旧戏重演,那你可是要吃苦头的。”
自心头涌动起由衷的笑意,“是啊,姐姐一向料事如神。”
悫妃听得糊涂,手里抱着那只温顺的,名唤小巧的花猫。小巧微微闭合的双眼,安静的俯在悫妃的膝头,不闹也不动。易水看得有趣,对嬛妃一笑,“这只猫儿倒也乖巧。”
悫妃低着头抚顺着小巧的毛,易水赞叹不已,“到底是猫儿通人性,畜生比人贴心得多了。”
锦如站在不远处,听了这话倏地抬起头来。嬛妃眼尖,率直道,“妹妹宫里的人用着不顺心了?”
因着锦如是嬛妃的承香殿荐来的,又一向忠心,易水反而有几分不好意思。“哪里的话,不过是我平白一句话而已。”
嬛妃点点头,见锦如转到后头拿点心,易水才道,“延英殿拢不住福气,拢得住忠心。”
悫妃倒是接口极快,“拢得住忠心还不是福气?妹妹别太贪心。”说着抬眼一笑,目光从易水脸上一绕,复又落到猫儿身上去。
盘子里是缠丝玫瑰炸糕,极透亮的颜色,看着便令人食指大动。托在掌心,易水掰了一块去喂小巧,悫妃略略的一躲,轻笑道,“小巧这东西刁钻的很,可不吃这些东西呢。”
易水与嬛妃不由好奇,“这小东西倒是精怪,平日里姐姐喂它什么?”
悫妃的手轻轻的带过小巧光滑柔顺的毛,款款道,“拿豆黄碾碎了,放在小碗里,就着新鲜的栗子粉,伴着才做的肉松,搅柔软了,才喂了它去。”
易水不由的额首,“姐姐倒是好耐性,怪道一只猫儿也让你调教的这样水灵。”
悫妃赧然一笑,“我长日无事,不过是和这畜生为伴。自然凡事多在它身上下下功夫。”
说者无心,嬛妃见易水变了颜色,急忙开解,“是呢,这猫儿通晓人性,闲来解闷也好。咱们都该养上一只。”
嬛妃语毕。悫妃微不可闻的一叹,亦只有易水苦笑一声,“姐姐说的轻巧,这宫里的猫儿乖巧,也只有这一只,可到哪里去寻那些猫儿呢?”
悫妃微蹙的眉头舒展,欣然道,“这事难得倒旁人,难不倒妹妹你。只要妹妹愿意,别说一只猫儿,就是天上的星星,皇上又何尝不会采给妹妹?”
窗外淅沥沥落起小雨,宫人急急的关闭了窗户。易水举手扶额道,“姐姐这话说者无心,恐怕听者有意。”举目望去,海棠依旧,却是一场风雨,绿肥红瘦,憔悴了几分红颜。
嬛妃顾自的斟茶独饮,闲闲道,“听说皇上又纳了新人了。”悫妃头也不抬,易水见状情知悫妃无心恩宠,向来于此不留意。遂含笑,“是,又是栖凤中人。”
嬛妃不住的摇头,“即便是固宠,也大可以不必这般不堪。皇后当真是贤德的过了。”
易水不甚以为然,伸手摸着小巧的毛茸茸的尾巴,淡淡道,“也未必是固宠,皇后无子,天长日久总要有自己的打算。只是可怜了这些新进得宫嫔,倒是为了他人作嫁衣裳。”
细细的一想,嬛妃已然回过味来,恍然长叹,“不曾料及皇后如此心机深重。”
☆、第二十七章 鲛珠迸落更难收(5) (2682字)
悫妃也颇为愕然,易水柔然一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