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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水左右挑选了一根翡翠金步摇,借着锦如的手插进浓密的的发髻里,配着襦裙碧色的衣领,通透清爽。易水左右看看,笑道,“眼看着你们两个要当起我的家来了。”转头看着展四道,“延英殿三年,你的口角却越发的利索了。”
展四吓得半天没敢说话,好一会才磕下头去,“娘娘恕罪。奴才是替娘娘抱不平。宫里的人说得实在不堪,奴才是替娘娘叫屈。”
易水笑了一笑,也不动怒,拍一拍展四那尚且稚嫩的脸,道,“这算什么,这样的日子还在后头呢。你记住了,宫里头,除了皇上,没人能尊贵过皇嗣去。”直起身子,整饰着额上的花钿,吐气犹如轻兰,“你再要这样贫嘴烂舌的,那掖庭的门,本宫替你开。”
锦如立在易水身后,看着两人说得不像,早就戳了水杏的额头,嗔道,“刚调进内殿服侍就妄口巴舌的胡说,就该找个清静地方,好好管管你的嘴!”
水杏猛的一躲,却似撞上了身后的一堵墙一般,回头一看,却是皇帝。水杏一惊,腿软的跪了下去。苏永盛从皇帝身后先行一步,斥责道,“大胆的奴才,竟敢冲撞了圣驾!”
易水心头一惊,已然跪了下去,这一跪,延英殿里里外外十数宫人齐刷刷跪了一地。齐齐的叩头请皇帝开恩恕罪。易水垂首良久,徐徐见皇帝的袍袖垂在眼前,身子一轻,被皇帝揽在了怀里。心里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朕恕你无罪,去吧。”水杏腿都软了,跪在地上磕了个头,被人搀扶着退了下去。苏永盛见机使了个眼色,带了阖宫的宫人缓缓退下。
宸煜微微仰脸,苏永盛急忙喝住了宫人,唯听得皇帝道,“宫中传言不堪,夙卿受委屈了。”低头看着依偎在怀中的易水,继而道,“夙卿所受之不堪,朕定还你个公道。”
阖宫里屏息凝神,只有皇帝的声音,平静而悠远的样子。“日后宫中有毁谤延英殿上下者,情节轻发配掖庭管教,重者,斩。”
最后的几个字说得斩钉截铁,易水的唇边浮起微微的笑意,滑不留手的衣袖自皇帝手臂间滑落,如同一朵绽开的玉兰花,“臣妾叩谢皇上怜惜。”
宸煜的面色稍解,伸手牵了易水起来,端视许久,易水看着自己的容颜倒映在皇帝的目光里,眉眼间的一抹绯红,映着此时平静的面庞娇柔而妩媚。易水轻轻的侧过头去,宸煜微笑道,“许久不曾听得夙卿抚琴了,朕近来政务繁冗,夙卿且为朕抚琴一曲吧。”
“吴山青,越山青。两岸青山相送迎,谁知离别情?君泪盈,妾泪盈。罗带同心结未成,江头潮已平。”反反复复的长相思,心里却只是念着那一首太白的那一首长相思,依依的在心底吟念下去。
琴音泠泠绕梁,惊破了沉水香飘渺袅然的迷茫。易水只觉得这千丝万缕却无一能拴住自己的心肠,蓬山相隔已远,大明宫的一道宫墙隔绝了天地人寰,唯有挣扎如同御沟里的红叶,辗转不定。
“长相思,在长安。络纬秋啼金井阑,微霜凄凄簟色寒。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美人如花隔云端。上有青冥之高天,下有渌水之波澜。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
易水的心里只觉得可笑,眼前是皇帝陶陶然的神色,虽然是日日相逢,奈何同床共枕却是各怀心腹事。易水的梦里是那片草原的水草丰美,和今生决绝的伟岸的身躯和坚毅的面庞。如同一场噩梦,令易水魂牵梦萦而又不忍弃怀。
皇帝半身依靠在软榻上,陶醉许久却是懒懒的神色,微笑道,“夙卿与朕,竟然情深如许。”
易水神游的情丝被牵扯回这延英殿里,目光扫过这一方天地,皇帝的感怀动容,在眼里格外的晦暗无光,渐渐的都消散在了大殿的烟气袅袅里。
“夙卿与煜郎,无一日不相思。”易水心头暗笑,只是这样的话,于从前如何能说得出口,而今却似是极无味的一句话,信口道来还带着几分稀薄的情意。
皇帝走至易水身前,用微微粗糙的下颌摩挲着易水的发顶。重重的气息自头顶传来,逼迫得易水有些窒息的憋闷。“煜郎亦不会令夙卿泪眼望穿,问飞花。”
“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含着一点浅薄的笑意,易水下意识的抓住皇帝的手,两手交握,旖旎开无尽的柔情。所谓柔情似水,似乎亦便是如此了。
这一日直至掌灯时分,皇帝亦未尝离去。易水低低的抚琴,伴着皇帝一笔一划的描绘着易水的精致面容。不觉感叹,“时光荏苒,唯有夙卿一如往昔,只好像更美了。”
易水扑哧一笑,转头道,“灯下看人,哪里瞧得出美丑,皇上小心运错了笔,臣妾必当不依。”
一句话说得宸煜也笑将起来,搁了笔道,“正是灯下看美人,比白日更胜十倍,夙卿之笑靥如花,朕熟稔于心,无可忘怀。”
易水依依的垂下头去,手下的琴音住了,夜色如斯,清凉如水,六月里晚风犹寒,易水自行起身,去关闭窗户。却听得门环嗒嗒作响,细细听了一晌,展四便屈身进来道,“启禀皇上,启禀娘娘,含冰殿如贵嫔说是身上不爽,请皇上过去呢。”
易水听罢不由得觉得厌烦,情知道自己这是替她回护以避锋芒,却是一番明月照沟渠,枉费了自己的心思。
心下索然,看向皇帝见他也是面色不虞,只是不虞中带着犹疑,易水行至皇帝身侧,对展四道,“如贵嫔严重吗?”
展四复叩头回道,“请了两三波的御医,只说胸中郁结烦闷,恐是郁结不舒,怕要惊动胎气,这才来回皇上。”
易水攀着皇帝的袍袖,轻轻摇了一摇,道,“皇上去吧,如贵嫔有孕很是辛苦呢。”
宸煜犹疑的面色里很快就夹杂了一丝不忍,以虎口轻轻的刮着易水的面庞,叹了一声,叮嘱道,“夙卿早些安置吧。”
易水见苏永盛已然摆开了御驾,屈膝含笑道,“皇上一路小心。”看着宸煜的身影渐渐的离了延英殿目光之所及,一路摆驾往含冰殿行去。
☆、第二十四章 匝地冷月平地起(3) (2178字)
水杏始终嘟囔着嘴,进进出出的侍候。“几次三番的把皇上从延英殿请走,一样的把戏也该腻歪了。”易水展眼看了水杏一样,淡淡道,“本宫还没发牢骚,你却牢骚起来。”
窗外一弯胧月盈盈的含着脉脉柔光,风拂过却是乌云闭月。所谓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其实不过是红颜薄命一场而已。解下身上的衣衫,更换了寝衣。朦胧月色里,分辨不清外方景象,唯有鼓楼里的更鼓时时的敲动着心弦,提醒着这深宫所在。
晨光熹微,隐隐的从窗子里撒进一星半点,却是极柔弱的颜色。易水淡淡的注目着那熹微的一点光亮。清晨里风凉飕飕的从廊檐下灌了进来,吹进衣领,有触体的冰凉。锦如心疼道,“娘娘冷吧。”
茕茕然独立在寿康殿前,易水的神思有着非同一般的清醒。昨夜里一场风波,额首称庆者大有人在,如嫔借着自己的身孕肆意妄为,宫里早就有人不忿,只没想到这场风波来得这样急这样快,如飞来的横祸,生生的落在了易水的身上。
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半扇,有年老的宫女从缝隙里出来,欠了一欠身算是施礼,冷冷的面容没有一丝暖意。“太后传贤妃娘娘进殿。”
握一握被吹的冰凉的双手,不觉苦笑,寿康殿前的凉风受了不止一遭两遭了。大殿里太后把着长皇子的手,一笔一划的习着字。易水插烛似的拜了下去,青砖地依然泛着凉意,侵袭着易水的心怀。“臣妾延英殿易氏,叩请太后万安。”
太后眼角瞥也不瞥易水一眼,令人将长皇子送了下去。也不叫易水起来,缓缓道,“听说,皇上日日逗留延英殿,连皇嗣亦来不及照看,贤妃好大的气魄啊。”手上长长的护甲磕着杯沿,许久方才又道,“哀家看,你真是当不起这一个贤字。”
易水明知道太后有心歪曲事端本末,奈何无从辩驳,遂垂首道,“臣妾不敢,皇上加意怜惜,臣妾不敢擅专。臣妾为六宫嫔妃之长,亦是以皇嗣龙裔为重。”
太后重重的哼了一声,瞥了易水一眼,“你却是聪明。”正过脸,直直的将目光落在易水的脸上,切齿道,“若不是你痴缠皇帝,如嫔昨夜胎动不安,皇上却足足晚了半个时辰才到,可见你这贱人狐媚!”
易水见太后言辞间颇为犀利,不由抬首看向太后,直言道,“如贵嫔自有孕来多有不安,臣妾常常奉劝皇上多多看顾。臣妾宫人悉数可以为证。”
太后颇为不齿易水如此言行一般,重重道,“你宫里的人,有哪个敢不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