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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水向着安福顺看了一眼,安福顺会意,接过身边人递来的帕子,狠狠的塞进那管事儿的嘴里,又反拧了他的胳膊,死死的钳制了他去。
易水见那宫女胆小,恐还不成气候,不由得摇头,“蠢才,方才还说是含冰殿的人,怎么这一会就反口了?”
秋蝶眼见着那管事儿挨了安福顺的拳头,又被堵住了嘴,浑身抖似筛糠。“奴婢不敢妄言,奴婢是含冰殿的人,却不是如妃娘娘身边的。”
“含冰殿只有如妃一人居住,并无旁人。”锦如立在易水身侧,悄然低语,易水心下了然,向着安福顺一抬头,安福顺与那两三个内监已经押了一行五六个宫人一并进了含冰殿去。
第四十一章 断续凉云来一缕(3)
尚未行至含冰殿大殿,已然见如妃从殿内施施然而出,一袭樱红色长裙下,芙蓉脸突兀的消瘦着,显示出虚渺的苍白。易水见她的唇边含着几许玩味的笑意,见得三人进来,摆脱了宫人的搀扶,蹲身施下礼去,樱红的长裙赫然盛放开一朵瑰艳的花朵。
易水见她纵然行礼,却并不开口,目光略略凝聚,落在她乌云一般的发髻和刀裁的两鬓旁。阳光从树叶枝干缝隙间散洒开来,落在她的面颊旁,乌黑的秀发竟如同沾染了一层霜白。
“如妃。”唇齿开阖,目光却落在她身后遥无尽头的阴霾里。如妃抬头循声而望,四下探寻的目光里夹杂着木然和冷漠。缓缓前行,一旁的宫人站立两侧如同木偶,静静的看着这一场迟来了五年的对峙。
“本宫在含冰殿后头,发现几个奴才行逾不轨,事出权宜且扣在手上,特交与如妃查办。”
一字一句说得极缓而无一丝温度。如妃的无神的双眼终于搜寻到易水月蓝色的衣袂,那眼光中竟猝然闪过一丝奇异的光亮,匆忙起身却被身后年长的宫女死死按住,站立不稳,一个趔趄摔倒在了青石阶梯上,半下面容皆覆盖在青丝如瀑间,颓唐如同将谢的花朵,让人不由得心生酸楚。
懋妃行在易水身侧,见情境如斯,不由得上前几步,向着身旁的宫女道,“杏儿,扶如妃娘娘起来。”说着向着身后站立的宫人道,“本宫等奉旨协理后宫,既然事涉含冰殿,不得不进来问个明白。”
说话间,如妃已然被杏儿扶起来,方才打理整齐的鬓发微微散乱,贴敷在雪白的面庞上,空显着如妃的几分憔悴。易水与如妃相隔不远,几乎可以听见她几近气促的轻轻喘息。目光环视过含冰殿内外,开口道,“含冰殿地处隐僻湿冷之处,又久不见日光,致使如妃抱恙吗?”
说话间看着杏儿身侧搀扶着如妃的女官,见她容长的面容,却因着两腮与眼眶深深的塌陷,看去格外凄楚辛酸的神色形容。那女官上前数步,蹲身跪拜下去良久,才缓缓的撑着地起身道,“回禀娘娘,御医院曾派人来诊看过,如妃娘娘是先天孱弱所致,并未曾抱恙,还请娘娘明鉴。”
说着缓缓的叩下头去,易水看着她因着年迈而略显佝偻的身影,那缓缓的跪拜,仿若此时含冰殿中辰光凝止一般。待其起身,易水的目光不由得一动,虽然后宫中人颇多,但是那目光里透着的精干和冷冽却是似曾相识,那一张衰老的面庞也格外的熟悉。
那宫人像是看透了易水的心思一般,开口不卑不亢的语气,“奴婢从前是掖庭的人,特地分派到含冰殿当差。”
脑海中不住的搜寻,为着那熟悉的目光,为着那一种微妙的感觉。终于在她话音落尽,几近起身的一刹,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你是英姑姑?”
没错儿,当年在凉风殿中投靠丽妃而不得,被打入掖庭的老奴。不想这十数年的风雨飘摇,世事更迭,竟然还能在宫中见得她。那老奴循声望着易水,唇边浮起一抹干涩的笑意,“娘娘好眼力,时过境迁,娘娘竟然还能认出老奴来。”
依旧是旧日里的称呼,恍若昨日不过是刚刚翻过一页,而眼前的人便如书页里的渐渐干枯的枝叶,虽然是不经意的搁置,却亲眼见得往事在这一片枯叶中重现,原本消弭的浓绿渐渐转作无力的萎黄,被时光榨干了年岁,留下的是最清晰的脉络和情感。
“本宫也不曾想的,此生还有机会与姑姑您见面。”那老奴一笑,唇角有干裂的痕迹,“老奴也不曾想得与娘娘的相见,竟然是这一番阵仗。”
如妃被杏儿搀扶在一侧,怔怔的眼见耳闻着易水与那老奴的一番对答。那样久远的往事是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触及的,易水余光里见得如妃愣怔而消瘦的面容,开口道,“虽然无碍,可是这一番形容当真是让人眼见犹怜。”
如妃扎睁着杏儿和英姑姑的手,向着易水扑去,却被死死的拉住。易水见她只是扑颠行走,却并不开口,心下已然生出疑窦,眼中含着威严的神色,看向四下的宫人,“如妃这是怎么回事?”
英姑姑一手用力的拉着如妃,一面垂了眼,目光逡巡在易水散落尘埃的裙袂间,低低道,“回娘娘,如妃而今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此话一出,三人身形皆是一震,易水冷冷的一笑,看向英姑姑道,“按你的话说,如妃是哑了?”
因着没有三妃的旨意众人动亦不敢挪动,易水的手轻轻一抬,安福顺已然带了人上来,按在大殿前。如妃从阶梯上看下来,见得秋蝶时,神色间一愣,瞬时忘却了挣扎。易水眼见得她神色有变,那秋蝶见得如妃也颇为激动,奋力的要挣脱了安福顺的手,向着如妃扑去,一壁哭喊不休的唤着娘娘。
眼看着含冰殿前乱成一团,懋妃看着不像,暗自拽了拽易水的衣袖,低低道,“有人封了如妃的口,即便咱们在这儿闹上一天,也没有个结果了。”
微微蹙眉,看着鬓发散乱容貌支离的如妃,心下又生出几分不忍。悫妃见易水生出几分怜悯神色,遂挽了易水的手道,“此事还是回禀给皇上吧,虽然事出突然,但既牵涉嫔妃又有违宫中法纪,你我不得明察不若早早禀告。”
垂眸细细思忖,让安福顺将人带回去交给掖庭看管,又安排了人看护着含冰殿事发之处,懋妃身边的杏儿被指着留在含冰殿照看着如妃。眼见得易水等人行将离去,如妃按捺不住支支吾吾的叫了几声,和着凉风凄凄格外的摄人心神。
甫走出一丈不到,陡然转头看着如妃,直视着她目光里近乎于期盼的眸光,微微屈身抚上她略显干懈的皮肤。“如妃,本宫代理后宫事务,此番事端你若是无辜,本宫不会屈赖于你。”
看着如妃为了辩解似的奋力摇头微微一笑,声音更为低沉,“当然,若是你有罪,本宫也不会姑息于你。你,且静待佳音吧。”
回身款款,慢慢踱步至含冰殿门外,犹听得如妃不甘的呜咽响在丹墙之内,像是诅咒,诅咒着天命的不公,诅咒着既定的命数。悫妃行在易水身畔,一手握着胸口,低低道,“吓死我了,派去的宫人回来说如妃的舌头都没了。”
眼角边有近乎风干的泪意,含着一点细微的笑意。“想起她当日过失害我险些小产,想起她与慕容氏联手将我打出后宫,今日这一番情境,倒也是见怪不怪了。”
懋妃与悫妃并行在永巷之中,听着易水一袭轻语渐渐消弭在漫漫卷风之中,亦不由得伤怀,到底是懋妃道,“以她如今的形容,哪里还能有翻身的机会。”
“没错,何况还有人一心要她死。”抿紧的嘴唇有丝丝尖锐的痛触,须臾的静默里唯听得裙佩间铿锵作响。“如妃的舌头,那么伶俐。哪里是等闲的人便能割下来的。”
皇后假孕,如妃的遭难,这其中种种谜团尚未解开,冥冥里似乎有一只手,不断的操纵着后宫的风起云涌一般。手不由得在袖中攥得紧了又紧,直到指上尖锐的护甲伤了手心一点,才顿然醒悟过来。
拾级而上,苏永盛已经恭恭敬敬的等在含元殿前,懋妃与易水一步之遥待得立在含元殿门前,不由得低声道,“说着缓一些,别惊着了圣驾。”
看向懋妃颔首微微一笑,已然整饰了衣裙随着苏永盛一路进去。含元殿里的龙涎香香气依旧,偶尔夹杂着几分混杂的脂粉气息亦不为怪,苏永盛一路指引,待得内殿前才停住脚步,躬身道,“皇上午后小憩方醒,请娘娘独自进去吧。”
推开内寝的门,宸煜犹然还带着几分倦意,易水立在门前渐渐的适应了寝殿内尚显晦暗的光亮,才含笑走进去,蹲身作了一礼,道,“皇上好睡,让臣妾等了这半晌。”
说着见榻边齐整的放着宸煜要穿戴的衣衫,伸手一件件替他打理着,宸煜睡眼犹自迷离,看了易水道,“朕记得你午